可露紧张地擦了擦手心的汗，圆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寻找着温周林的身影。
看到温叔叔后，她似乎放松了一些，清了清嗓子，大声地读出最后一句话。
“所以，我也想像温叔叔一样，成为一名厉害的觉醒者！”
话音刚落，台下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可露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温叔叔。
“真棒。”温周林一边鼓掌，一边用口型无声地夸奖她。
可露甜甜一笑。
温周林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
或许，他拼死拼活地爬上“塔”，活下来，就是为了这一刻吧。
当初，他义无反顾地踏入“塔”中，在九十九层与守关者定下生死契约，又将哥哥独自留在第一百层，所有的选择，都是为了守护她，守护她所生活的这个世界。
家长开放日表演结束后，幼儿园安排了亲子互动环节。
老师们在台上忙碌地搬运道具、布置场地，女孩妈妈则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走到温周林面前。
“您好，温局长，我是可露玩伴的妈妈，我叫周海宁。”
温周林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拘谨，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温周林。”
“是……我应该早点来跟您打招呼的，实在抱歉。还有，之前孩子之间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
“小孩子的事情，现在已经没事了，您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语气真诚而坦然，没有丝毫芥蒂，这让周海宁有些意外。
“他好像……比想象中好相处。”
在媒体报道中，温周林从头到脚都写满了“不好惹”。
俊美逼人的外表，冷漠疏离的态度，犀利尖锐的言辞。
仿佛只要和他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摧毁，无论是言语上，还是行动上。
然而，真正见到他之后，她才发现，他并没有那么可怕，反而显得云淡风轻，游刃有余。
“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所以准备了一点小礼物。”
“不用了。”
温周林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耐烦。
但当他看到周海宁手中的东西时，立刻闭上了嘴巴。
“这是最近很受孩子们欢迎的绘本，里面有很多恐龙，孩子们都很喜欢。”
恐龙？站在一旁的可露，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有恐龙吗？”
“嗯，阿姨觉得可露会喜欢，所以买了一套。我听说，你很喜欢看书。”
“是的。”
真可爱。周海宁笑着摸了摸可露的头，然后看向温周林。
温周林的目光在可露身上停留了几秒，伸手接过购物袋。
“谢谢。”
他语气中的不耐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轻轻拍了拍可露的后背。
“谢谢阿姨吧。”
“谢谢周阿姨！”
“不客气，可露，以后要和我们的宝贝好好相处哦。”
“嗯！”
温周林再次向周海宁点头致谢。
明明不差这点买书的钱……看来，他真的很疼爱女儿，才会因为女儿喜欢，就毫不犹豫地收下礼物。
周海宁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惊讶，不想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
“请大家按照小组围坐在一起。”
这时，班主任招呼家长和孩子们围坐在圆桌旁。
分组似乎是按照孩子们之间的亲疏关系安排的，可露和好朋友被分到了一组。
桌子上摆放着几张纸和一些彩色黏土。
“接下来是手工课时间，请我们的小朋友们和爸爸妈妈一起合作，发挥你们的创造力，做出一个独一无二的作品吧！想做什么都可以哦！”
孩子们按照老师的指示，拿起画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可露也拿起她的十二色蜡笔，认真地画着什么。
“温叔叔，我们做这个吧。”
“这是什么？”
“是破壳而出的三角龙三胞胎。”
“……？”
就这？温周林眯起眼睛，一脸怀疑。
这画风，怎么看怎么像《偷星九月天》里的地狱插画。
可露一脸期待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评价。
“很有创意。”
可露开心地笑了起来，周海宁也跟着笑了。
果然，他是在乎孩子的。
这时，正在画画的女孩突然抬起头。
“可是，为什么可露要叫你温叔叔啊？”
可露和温周林同时抬起头，看向女孩。这个问题，显然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嗯？”
“我是被领养的呀。”
“嗯，是啊。”
“可是，为什么不叫爸爸？你不是她爸爸吗？”
“……”
周海宁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我的宝贝女儿啊！！！”
她引以为傲的女儿，偏偏就是少了点眼力见儿。早知道就应该在她嘴里塞个奶嘴。
女孩这句无心之语，让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既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只是一个监护人。
这就是温周林对自己的定义。
当时她还以为，他是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育儿理论，或者是不想和孩子太亲近……
“看来，是我误会他了。”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她能感觉到，温周林对可露的爱，是真真切切的。
“唔……”
可露拉长了声音，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周海宁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极了。
可露一边思考，一边摆弄着手中的红色黏土。
温叔叔的确是收养了她。
“可是……”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亲密。温周林从来没有要求她叫他“爸爸”，也从来没有说过他们是“一家人”。
对她来说，她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女儿，因为需要，因为情况特殊，才会被收养。
“这样也好。”
她亲眼见过，因为领养而建立的关系，是多么脆弱，多么容易破裂。她不希望那样，所以……
“嗯，温叔叔不是爸爸。”
都安语气故作轻松地回答道。
“啊？”
难道，这就是他们家的教育方式吗？周海宁忍不住看向温周林。
温周林愣住了，他手中的黏土被捏得变了形，从指缝间挤了出来。
“好像……不是这样吧？”
“宝贝，我们来给这里涂上黄色吧？”
周海宁连忙拿起蜡笔，递给女儿，试图转移话题。
然而，尽管她费尽心思，温周林身上那股奇怪的低气压，还是挥之不去。
“塔”中有一层，需要面对深海之主的考验。
此刻的温周林，就像掉进了那片深海，感到无比压抑。
烦闷、窒息、无力、不真实……
那天晚上，回到家后，温周林回想起幼儿园发生的那一幕，忍不住扶额叹息。
他靠在床头，怀里抱着可露，接过她递来的绘本。
是女孩妈妈送的那套。
又是恐龙。
“该死的恐龙。”
他现在看到绘本里的恐龙，都觉得烦躁。
怪不得那个购物袋那么厚，原来是整整十五本的系列绘本。第一册的内容，是从一只小草食龙破壳而出开始的。
可露看着绘本，想起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孕石，两眼放光。
独自流浪的小草食龙，遇到了一只凶猛的肉食恐龙。
“这小家伙看起来很好吃。”
肉食恐龙一边说着，一边逼近小草食龙。这时，小草食龙突然抱住它，叫了一声：
“爸爸！”
温周林看到这里，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阵不自在，他没好气地说道：
“小草食龙把肉食恐龙认作爸爸，这也太牵强了吧。恐龙也是有生物本能的，怎么可能把捕食者当成父母……”
感受到可露疑惑的目光，他连忙改口道：
“简直是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