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和阿兰蜜意跟着小儒走到了布满积雪的山顶。
方亦儒没穿外衣,小小的人儿跪在一个坟包前,默默地看着面前被积雪覆盖的石碑。
他伸出手,一点点擦拭着石碑上风雪。
阿兰蜜意回忆起五年前。
“小儒娘是在家里面没的,小儒当时刚刚两岁,还以为她只是睡着了,在她的尸体旁边待了七天。”
“我来找他的时候,他饿的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要不是他天生神力,体格健壮,怕是早就死了。”
阿兰蜜意的眼角湿润了,“小儒拉着我的裙角,怯生生地指着焚葬处紧闭的房门问我,姐姐,我娘怎么还不出来陪我玩?”
“这些年,要不是小儒拦着,我早就扒了久荣城的皮!”
任意走到小儒身边,将手上的披风披在他的身上。
“任姐姐,是你。”
小儒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对任意和阿兰蜜意道谢,“谢谢任姐姐、意姐姐。”
任意看着面前白嫩嫩的小童,忍不住捏了捏他头顶的包子头。
小儒和她一样,都是混血。
三界中,各族各有通婚。
混血之子也有不少,但因为血统不纯,他们大多修为不高,或者天生残缺。
这些混血中,唯独没有天魔混血。
魔气和灵气天然相生相克,无法融合。
若真是出现了天魔混血的孩子,就会被预言是灭世之人。
上一世的任意,正是死在这个预言之下。
任意笑吟吟地看着小儒,“小儒,你娘临死的时候,和你都说什么了?”
提起娘,小儒顿时来了几分精神。
“我娘临死之前告诉我,做人要重信守诺,知恩图报。”
“那是我还小,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我把这句话背过了,现在一刻也不敢忘!”
任意拍了拍他的手,“你娘说的没错,你一定要遵守你娘的嘱托。”
“真的吗?”小儒脸上露出笑意,“别人都说我傻,让我不要听我娘的,只有任姐姐你不一样!”
任姐姐笑了笑,没说话。
小儒仔细盯着任意的脸,语气带着几分疑惑。
“任姐姐,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谁?”
“魔王大人。”
任意微微一怔,“你见过魔王?”
小儒面带笑容,“我从小过目不忘,天生金瞳,在我娘肚子里时,我便能视物了。”
“魔王救了怀孕的我娘,是我和娘的大恩人。”
“魔王是我的恩人,义父也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慢慢低了下去。
“任姐姐。”小儒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要是……要是……”
“要是小儒要做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但这件事做了会让大家都不开心,你们……大家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
小儒扬起小脸,带着几分期盼地看着任意。
“会的。”
小儒眼中的光芒暗了暗。
任意站了起来,山下的银雪城倒映在她的瞳孔之中。
“做坏事,好人会不高兴,做好事,坏人会生气,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让所有人满意。”
“我们无法做绝对正确的事,但可以做我们心中认为正确的事。”
小儒怔忡了片刻,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任意转身带着欲言又止的阿兰蜜意离开。
深夜,牢房。
小儒放倒了守在门外的八个护卫,见到了地牢深处的久荣城。
小儒单手拽断牢房的禁制,顶着恐怖的雷电能量将久荣城和久荣福两父子从地牢的法阵中,捞了出来。
久荣城抬手对着方亦儒的脸就是一巴掌。
低头看着自己被打断的一条腿,心中气不打出以来,抬手又扇了小儒一巴掌。
“这么晚才来救我们,是不是要背叛?!还不快跪下!”
小儒默默跪下,低头一言不发。
久荣城满脸怒容,“杂种是杂种,心思就是野!你别忘了当初你身中剧毒,是我拿出圣药,才救了你一命!”
方亦儒低垂着头,“小儒不敢忘。”
久荣城的儿子久荣福挪动着肥胖的身体也跟着走出了牢房。
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小白狗。
“爹,别和他废话,快让他带咱们出去!”话到最后,他忽地咳嗽了两声,“咳咳。”
久荣城心疼的不行,“福儿,是不是着凉了?乖,待会出去了,让他放精血给你疗伤。”
对此, 小儒早已斯通见惯。
他天神神力,体格健壮,而久荣福不仅修为差,还体弱多病。
这些年都是依靠饮用他的精血来强健体魄。
久荣福连连点头,伸手使劲摸了摸怀中的小白狗。
“爹,我还要白泽兽的血!”
久荣城:“好好好,都依你!”
小儒脸色一变,语气带着几分哀求,“弟弟,白泽兽我已经让给你了,它现在是你的使役兽,你应该好好待它!”
久荣福冲着久荣城哭嚎起来,“爹,他敢对我不敬,你打他!打死他!”
久荣城一巴掌将小儒扇倒在地,又催动魔力往他肚子上踹了几脚。
“不要以为阿兰忘苏两兄妹来了,你就有了靠山!”
“魔族四大家族?我呸!”
“他们莫修罗家族蹦跶不了几天了,等着‘那天’一到,不止银雪城,整个魔族都得翻个儿!”
他伸手指着大门,“带路!”
小儒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刚走到牢房门口,脚下的大地忽然发出阵阵闷响。
地动山摇间,两个侍卫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兽潮来了!”
跑进来的两人和久荣城打了个照面,同时微微一愣。
“有人劫狱!快上报!”
久荣城眸色一深,抬手就射出两道紫色的光束,将那两个侍卫击飞。
倒飞出去的侍卫撞飞牢房大门,晕死过去。
久荣福满脸惊惧之色,上前死死抓住了久荣城的胳膊。
“爹,兽潮怎么这时候来了!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死在这!我不想死!”
久荣城也是满脸诧异,不应该来的这么快呀!
但狂化的妖兽哪有神志,不受控制很正常,许是提前到了。
小儒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久荣城和久荣福,“义父,你别担心,小儒定会护着你们走出去!”
“待你们安全离开,小儒再回来!娘说了,要我保护银雪城的百姓,我不能食言!”
久荣福在这边撒泼打滚,久荣城的右手缩进袖子之中,冲着小儒的后背抬起了右手。
周围的温度急速的冷了下来,随着一抹灰色从久荣城的袖间窜出,恐怖的气压骤然降临!
小儒只觉得一股寒流贯穿全身,仿佛坠入无底冰窖,周身魔脉瞬间凝滞,身体如被冰封,动弹不得。
刺骨的寒意如同钝刀切割,带着阵阵隐痛,席卷了他的意识。
他僵硬地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冷汗不止。
“义、义父……”
久荣城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儒,阴鸷的面容上闪过狠辣之色。
“小儒,你不是一直想要报恩吗,现在就是你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