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周围的守卫惊呆了。
首领这么听话的吗?
未免太有礼貌了吧?
而且……
他们的目光汇聚到对面闯入的高大青年身上。
这不是沉队长吗?
首领之前可从没给过人好脸色看。
对面的沉风也听到这句话,心中微酸。
明明是青梅竹马。
他没否认余歌的话,只垂眼一瞬,又抬眸望向柳玉:“还是喊我沉风吧。”
糟了,他生气了。
柳玉有些紧张,抿抿唇,先命令周围的守卫退出去。
清场完,他才转头和沉风道:“前几次和今天都是误会,沉队长不要生气,我给你道歉。”
话音落下,他要鞠躬道歉,又被沉风稳稳拖住。
柳玉顿了一瞬,掀起眼帘向上瞥去。
英俊冷淡的青年垂眸,眼里晦暗冷漠。
那眼神——
柳玉站直身,看了看沉风,又看了看余歌。
姓氏不对,长得不像……
呵——
柳玉冷下脸,转头要和余歌说话时,余歌冷不丁问道:“上次和我通讯的兔头首领,是你吗?阿玉。”
柳玉想起上一次的丑事,心中愤怒嫉妒才起,又僵住。
他僵硬地点点头。
余歌点头:“沉风哥和你谈过合作,但没谈成,我也想和你合作。”
“以燎原组织首领的身份。”
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门外的守卫什么都听不到,只相互戒备着,又悄然低声八卦着。
“你们说首领和余议员什么关系?”
“余议员原来和沉队长有关系?”
“那边找余议员,快找疯了吧?”
几人瞬间想起炮火连天的前线,一级那位攻势猛烈的委事。
另一边,第七军团驻扎地。
长发青年站在沙盘前,一双清冷瑞凤眼低垂着,凝眸专注地思量着。
忽而,他抬手,拿起一个旗子,放到一座山上。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扭头大步走出,对着门边的副官道:“通知所有的军官过来,商讨下一步的战事,这一次能直接拿下全州。”
“张指挥醒了吧?能下床了吗?”
宋静深笑着,眼眸冷极了。
“告诉他,就算没好,爬也要给我爬过来。”
副官是第九军团的人,他没有按照宋静深的命令转身离去,而是犹豫一瞬,躬身哀求道:
“军团长,您从昨天起就没吃饭了,您先吃点东西,再休息一下?”
宋静深冷眼移向他。
副官仍然顶着极大的压力,低头道:“您两天没吃饭,一天没睡觉了,您该休息了,这样对身体也不好。”
宋静深怎么可能吃得下睡得着?
焦躁嫉妒如烈火,无时无刻灼烧着他。
他无时无刻都惶恐着。
沈度的计谋他知道,尤修追过去他也清楚。
但他也利用这一次,让赵长寄追上去,企图将人抓回来。
但赵长寄是自己回来的。
宋静深想起那一天,仍然痛彻心扉。
他必须见到小鱼,他离不开她。
即便已经疲惫至极,但他仍然趁着张道清重伤昏迷,夺过指挥权,压下所有的不满,连轴四天,攻下大半州市。
但毕竟是直属张家的军团,还是有些不太顺手,因此必须让张道清介入。
还有七个,还有七个州市。
宋静深眸地黑墨愈浓:“反抗命令?”
头顶上的压力仍然如泰山般挤压着他,他硬着头皮补了一句:“您这都瘦了,身形有些清减了,眼睛下面也有一点黑眼圈了。”
话出口,却无济于事,宋静深直接抬起通讯器,冷酷下发通知,而后又回了指挥台。
门关上,副官有些沮丧。
这样折腾下去,宋委事一定会累死的。
可是……连余议员都不管用……宋委事真的快疯了。
进了指挥台,宋静深迈步走到沙盘边时,路过窗户,又停住脚步。
他注视着玻璃上折射出来的人影。
是瘦了一些,不太好看,但黑眼圈看不出。
想到这,宋静深苦笑一下。
小鱼都不在,给谁看?
他沉沉吐出一口浊气,迈步走向指挥台。
先把小鱼救出来。
他看着最深处的叙厄州,眼色晦涩难懂。
他既希望柳玉发现了小鱼,又不希望柳玉发现小鱼。
门被敲响,打断他的思绪。
张道清坐在轮椅上,被推了进来。
他昨晚收到了余歌的讯息,但这边的治疗液已经被他用了,再用,就要动到宋静深他们三个的份额了。
那学姐的下落也会暴露出来,甚至会成为他们要挟的一个要点。
考虑过后,张道清将剩下的治疗液先送了过去,又迅速传讯到上州。
看到轮椅上面色冷白无血色的青年,宋静深乌眉一压,有些厌倦。
真烦,真恶心。
宋静深忍不住摸到后腰的枪支。
直接杀了吧,直接杀了会不会更好一点?
张道清敏锐察觉宋静深渐渐阴暗的目光,及时出声:“张勋,帮我接杯水来。”
门外的人顺从地打开门,一人入内,一人转身去接水。
宋静深陡然冷静下来。
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的军官,门悄然关上。
再度打开后,所有人神色冷肃,大步离去。
张勋推着张道清要走,就听到宋静深说:“张指挥还是安分一点好。”
张勋停步,身后的宋静深就越过他,长发飘逸划出水墨弧线的瞬间,他回头,温和笑着叮嘱道:
\"不然,哪天死了都不一定的。\"
张道清冷淡回视,一句话也不说,只低头点开通讯。
[余学姐:不必着急,我已经联系上上州了。]
[余学姐:沉风来了,我在柳玉这,很安全。]
张道清眉眼舒展,敲下回复,又抬头看向宋静深消失的方向。
败家犬罢了,不足为惧。
张道清转头,淡然吩咐转头回指挥台。
当晚十二点,第七军团夺回一州。
消息传到叙厄州,穿着居家长袖长裤的青年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垂眼看着手上的讯息。
三人跪在他的脚前,低头不敢说话。
气压低到极致。
许久,柳玉缓缓道:“你们的意思是,你们不仅袭击失败,被沈度和尤修那两个废物抓住了人。”
“还丢了一州,让张道清和宋静深抢回去了?”
他抬起头,眉眼带着刚睡醒的倦怠慵懒,看上去柔媚多情,但眼中的森冷和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脊背发寒。
“呵。”
笑声落下,砰地三声枪声响起。
柳玉朝最右边的那人连开三枪,鲜血喷涌到另外两人身上。
尸体砰然倒下,另外两人却还跪着,面色惨白,却不敢动一下。
“丢了地盘,还敢活着回来?”
失败的怒意,被吵醒的起床气,以及今天累积的酸涩怒意,全部汹涌而出。
柳玉冷下眉眼:“前段时间不是加派人手去了上州旁边的斯洛特市吗?”
斯洛特市,出了名的旅游圣地,贵族的天堂。
他眼中盛满无尽的浓墨般的恶意:“集中人手,好好回个礼吧。”
两人立即低头应道:“是。”
当晚,两则讯息一起登上热榜。
【译礼夺回一州!】
【斯洛特市遭遇恐怖袭击,全镇上下被炮轰屠杀,无一生还。】
后一则讯息才出现半个小时,立即消失。
但带来的影响远比第一个深远广泛。
平民论坛上,出现一则帖子。
【我就知道!斯洛特市的新闻又被压下去了!】
[我们是被抛弃的、被圈养的、被践踏的的,唯独不是被尊重的!!!!]
[我弟弟还在斯洛特市,有人知道情况吗?我联系不上他。]
[连续三十九发导弹,上面那帮议员政要究竟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型的武器,究竟是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运进来的?]
[能去那的,大部分是贵族吧?贵族死了也好,活该!]
[楼上,那边除了贵族,还有很多和我们一样辛苦工作的平民,楼楼上,不用联系了,屠城加炮轰,无一生还。]
[据说,贵族提前收到风声,直接丢下整个市,连夜跑了。]
与论坛猜测的不一样,这次所有的生命,是真正的平等。
平等地死了。
日冕大厦顶层,厚厚的资料被狠狠地砸到沈越山和张凛面前。
“就在上州,就在上州!他们究竟是怎么越过边境线的?张凛!”
宋还明怒了,指着文件怒斥道:“特督局究竟是养了一群怎么样的饭桶?近万人的潜入,无一人发现吗?!”
张凛拿过资料,目光凝在上面的字眼上。
四十二万人,无一生还。
沈越山也拿过资料,冷眼略过前面的伤亡信息,直接跳到关键字眼。
导弹、坦克……
是怎么瞒住的?
斯洛特市的那个饭桶局长——
沈越山压住心中的怒意,抬眼望向宋还明:“宋首席激动什么?前线可还有宋委事,不如问一问他,是怎么进来的?”
张凛深呼吸一口气,干脆应下:“是我的失职。”
他是真的不明白,那边的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除非他在上州原本就有势力。
但不可能……
别人他不敢保证,但他敢说,有道清在,他们绝不可能是从第七军团那边进入的。
方明昭瞥了眼张凛,又冷淡收回,淡声道:“互相推诿已经没有意义了,底下的人意见很大。”
“一群平民,管他们干什么?”
尤斯的话一出,立即被人讽刺道:\"斯洛特市,尤议员是没去过吗?\"
“我记得,尤议员每年都要固定去度假的啊。”
方明昭敲了敲桌子:“先平息众怒吧。”
“我提议,调遣第三军团吧。”张凛缓缓道,“现在必须铁血镇压。”
“我愿意前往。”张凛缓缓抬眼,望向宋还明,目光坚定果决。
沈越山也出声道:“我也去吧,那边闹太久了。”
不适合再给小辈练手刷功绩了。
宋还明却将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忽而道:“不用了,加派援军就是了。”
不等他们再说什么,他径直宣布结束会议,起身离开。
长桌两侧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
没有安排,没有命令,没有安抚政策,就这样结束会议?
荀卿凌抬头,和张凛对了下眼神。
看来,现在又换了个人格。
为什么会换人格?
荀卿凌垂眸,边思索着,边向外走去。
他是什么时候换的人格?换的契机是什么?
几人走没几步,就看到沈越山的通讯器陡然发出尖锐急躁的铃声。
英气高大的女子停下脚步,接通通讯,低头听了几句,脸色越发冷沉。
她挂断通讯,神色冷凝,大步走向外面。
荀卿凌眉眼稍凝,转头看向身后的秘书,低声道:“去查,看出了什么事情。”
秘书应声退下。
当晚,荀卿凌收到讯息。
[陈秘书:荀议员,多地爆发游行示威,所有的参与人员都被就地拘捕了。]
[陈秘书:沈议员独自处理并拦下了所有的汇报,预备将人暗中处理。]
处理?
荀卿凌坐直身,当即拨通宋还明的通讯。
通讯响了一会,挂断了。
荀卿凌再拨,又被挂断了。
荀卿凌脸色越发凝重。
宋还明知道,并且还在帮忙掩饰。
这个宋还明必定是当初针对他们的那个。
荀卿凌断定,同时给张凛发了讯息。
张凛和第三军团不能走,他需要留在这,制衡沈越山。
张凛回复完,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她抬眼,看向门外:“进。”
朱红实木门打开,疏冷厌世的青年走进来,抬起那双淡色眼眸:“母亲,沉风那边需要治疗液。”
荀卿凌顿了一下,抬眼看过去:“你要去?”
“是的。”荀宜光望着她,认真应下。
荀卿凌眼眸稍睁, 眉稍扬:“你——”
“是的,母亲。”不等荀卿凌说完,轻渺嗓音响起,话语内容却认真郑重。
“我不想再这样,在旁边等着她了。”
荀宜光说着,垂眸想起那晚在车上,那枚红宝石的光学显示仪,和那次温暖让人眷恋的温度。
荀宜光不得不承认——
清冷病弱的青年抬眸,浅色疏淡眼眸凝眸望向荀卿凌,缓慢却坚定道:“我担心她,母亲,我想见她,我想……”
荀宜光声线抖了一瞬,而后一字一顿道。
“我想和她在一起,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