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修点点头,没抬头,眼睛看着光屏,淡声道:“但余议员是否想过,这是一把双刃剑。”
他低沉磁性声音好听极了:“你可以用,其他人也可以用。”
在舆论洪流下,最好的办法是保持低调。
余歌道:“拿着剑柄,就好了。“
“完全地置身事外,只会被视为目标。”
尤修点着光屏的手指一顿:“余议员的意思是——”
合作,或者敌对。
余歌微笑着说:“我想,文学礼仪“满分”的尤议员,应该明白。”
尤修只是署员,余歌是比他更高一阶的议员。
按理,他该进门是率先向余歌行礼并问好。
但他没有。
尤修终于彻底掀起起眼帘,正眼看向余歌。
办公室一片寂静,两人对峙着,无形的硝烟弥漫着。
忽而,门被拉开,尤斯议员大步走进,身后是被阻拦着,面色为难的接待员。
尤斯皮笑肉不笑地:“余议员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和我儿子谈?”
“父亲。”尤修立即起身,恭敬低头问好,而后为尤斯拉开座椅,在尤斯入座后,安静地站在椅子后面。
余歌看向门口,门口处被拦着的接待员满脸为难忐忑:“我尽力了,余议员。”
他说着,手脚神色慌张无措,仍然努力地想突破阻碍,进入办公室内。
余歌看了眼他凌乱的衣服,叹了声:“没事。”
“没事?”
尤斯接了一句,瞥了余歌一眼:“余议员实在宽厚,不愧是平民阶层上来的,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的无礼。
尤斯话说完,伸手拿过茶杯,低头一看,唇边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又重新搁置回桌子上。
与众不同的贫穷。
尤修立即会意地回头,吩咐:“准备咖啡。”
门口处的护卫和秘书们恭敬应下,留下一人后强势地关上门。
尤斯坐下也不急,抬眼轻飘飘地扫了眼办公室,看到窗台上的假花时,眉眼稍扬,有些看不上眼,伸手点了点。
留下的秘书立即上前,将花瓶连同假花一起撤下,又点开通讯器,发送了讯息。
不过十分钟,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这一次接待员被按到门外的墙上,另有一队护卫仆人快步进入。
他们拿着花瓶、鲜花、地毯和靠枕等东西,一一布置装点着余歌的办公室。
拆窗帘、撤沙发、铺桌布……
一番操作后,原本已经极其复古漂亮的办公室彻底改头换面,虚浮的富贵落到实处,变成了余歌无法用肉眼和已知的见识衡量的贵气。
娇艳鲜花在窗台上摇曳,新换的窗帘被微风吹拂,内里的金丝图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布料翻出海浪般的光芒涟漪。
一杯咖啡被轻巧放到尤斯的面前,他满意的环视办公室,轻飘飘地说着:“现在才像样,余议员都已经做了议员了,要自觉抬高格调。”
姿态语气,极其傲慢,比余歌更像办公室的主人。
不仅接待员被拦下,连自己的办公室也被强制更换布局。
酣畅淋漓的下马威。
余歌笑了笑,开口:“谢谢。”
“不用谢。”尤斯看也不看余歌,自顾自地欣赏着窗台上的玫瑰,随口道。
“教导新人,是我应该做的。”
教导——
说得太难听了。
余歌不惊不怒,只缓声道:“现在,能谈一谈吗?”
“当然可以,愿闻其详。”
余歌缓缓将刚才所说的话讲出,尤斯略微思索,而后问道:“我做了持剑人,是吗?”
余歌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他要署长的位置。
余歌微笑道:“是。”
加入进来,把水搅浑,必须要宣传署的提案先通过。
尤斯笑着说:“真没想到,余议员竟然是如此的舍己为人。”
和余歌达成合作后,尤斯站起身:“既然如此,这件办公室就是我送给余议员的见面礼了,希望余议员提高一下品味。”
说完,他转身要走,尤修跟上。
他离开了,余歌垂眼看向光屏,发出一条讯息。
讯息发出没多久,接待员敲响办公室的门,余歌有些惊讶。
来得这么快吗?
“请进。”
办公室的门应声而开,接待员已经重新整理好了衣服,谨慎地鞠躬询问:“余议员,尤议员的秘书来访。”
“让他进来。”
清秀青年缓缓走进,恭敬地递上两个礼盒,低着头礼貌道:“日安,余议员,这是尤议员给您送的茶叶和咖啡豆,请您品尝。”
放下礼盒,他便恭敬地离开。
人才离开,便有讯息发送过来。
[尤斯:廉价的味道实在难闻,希望下次会面,你可以学会做一个真正的议员。]
极具贬低性的话语,充满高高在上的傲慢。
余歌按灭通讯器,拿过那个礼盒,也不生气。
三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再次敲响。
接待员神色古怪,拧着眉迟疑着说:“余议员,日冕大厦的护卫汇报,有人求访。”
“他们说,是您叫的网上回收人员。”
余歌点点头:“是我,让他们上来吧。”
接待人员瞳孔瞬间一震,愣了一下,缓了一会,才讷讷应声:“这、这样吗?我知道了,我下去领人。”
说完,他连行礼都顾不上,恍恍惚惚离开。
真不是他没见识,也不是他沉不住气。
而是把回收二手东西的人叫来日冕大厦,还真就是第一次啊!
就是最悠久的荀家,也没人见识过这种事情吧!
下楼,到了大厦门口,在护卫古怪的眼神中,将到来的七人领上来。
七人惊叹地在日冕大厦瞧着。
“没想到啊!她居然真的是议员!”一人惊叹道,“她前天还跟我买了二手轮胎,说要补一补自行车,没想到啊!”
“我也没想到,我还能有进日冕大厦回收二手的一天。”那人说完,立即噼里啪啦敲着通讯器,在各大言论平台上发表言论。
[高奢·贵族专用·高定·二手回收·闲置回收]
[家人们,我出息了,我现在在日冕大厦,准备去回收一位议员的东西,各位等我今晚的上架,绝对牛到极致!保真!保真!保真!]
接待员带着他们恰好走到通用电梯前,周围站了许多的政要署员,看到格格不入的七人,神色迥异。
几人对上他们的视线,立即收回四处乱瞧的目光,老老实实地看着前方,没在打量。
连低头摆弄通讯器的人,也被杵了几下,提醒他抬头挺胸,摆好姿态。
那人茫然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都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他有些迷惑,低头接着发送完讯息,他抬头大大咧咧询问:
“你好,请问我可以拍视频或者拍照吗?”
拍视频?
周围有人当即皱起眉头,往旁边走了一步,远离几人。
是哪个不着调的,将人领进来。
打量的目光瞬间移到接待员身上,接收到无数目光的接待员却丝毫不慌,完全看不出刚才的惊讶,镇定从容地一一回视,偶尔还颔首示意。
打量的人瞬间收回的目光。
又不是傻子,认不出脸,也该认得字。
他的铭牌上赫然标注着:符从苏——议会二级秘书&接待员。
会是哪位议员?
周围人揣测是,符从苏收回目光,转头微笑着说道:“按照规定,是不可以的。”
“可是我们需要有凭证啊。”那人有些为难。
符从苏依旧镇定:“到了顶层,可以请示余议员。”
话刚好说完,电梯恰好到了,几人进入电梯,不一会便到了余歌的办公室外。
在请示过后,符从苏打开办公室的门,为免几人过于没有眼色,他头回自作主张地留下。
七人在下面还兴奋激动的样子,现在进到余歌的办公室,即便对面是比他们年纪更小的人,也规规矩矩地低头问好:
“余议员好。”
余歌起身绕出办公桌,闲聊几句缓解他们的压力。
余歌平常随和的态度,极大地缓解了几人有些忐忑的心,虽然眼前的人还是有一股莫名的气势,但他们也敢壮着胆子问话:
“余议员,您这是要回收哪些东西?”
余歌伸手,环着办公室指了一圈:“除了那张办公桌和墙壁旁边的书柜外,其他的全部回收。”
“包括窗帘那些。”
余歌补充一句:“应该都是全新的,能给个好价回收吗?”
几人瞬间惊呆了,询问后,小心翼翼地散开估价,最后摇头为难说:“您这些,我们吃不下,太贵了,没那么多钱给您结算。”
“那就卖了再给我。”余歌毫不在意。
反正都是大自然的馈赠。
余歌还温和地介绍着:“这些都是出自于古老贵族尤家产业,是尤议员亲手所赠,我可以替你们出担保。”
几人对视一眼,最后一咬牙:“好的,我们收了!”
“今晚就给您卖出去!”
余歌笑眯眯说:“搬来搬去的不方便,就在我办公室拍照卖吧,窗外的景色正好,也是独一份的防伪标识。”
这个角度,这个高度的烈日美景,也真只有日冕大厦能看到。
“直播拍卖吧!”余歌一口敲定,正好下午没事。
话说出,符从苏立即上前,低声说道:“余议员,这样不太好吧?”
“违反规定了吗?”
“不、是不太体面。”
体面还是好听的说话,应该是叫上不得台面。
但那又怎么样?
余歌就是要民众对日冕大厦、对议员、对这些权力掌控者祛魅!
“没事。”
余歌转身,指点他们进行直播,随口教了几句话术后,便让他们发送直播预告。
预告才发出,就立即被人骂上了热点。
[emmmm……现在是白天,做梦也很正常。]
[你能在日冕大厦议员办公室买二手,我就能去当执政官!]
他立即反驳。
[我现在就在余议员办公室里!]
[:)是尤议员赠送余议员的精品家具。]
这一回复,热度瞬间飙升,不过都是被骂的。
现在的舆论平台不同以往,热点一上,立即有人注意到,并汇报给尤议员。
“你说什么?”尤斯皱眉,转头问,“余歌要卖东西,并且允许那些人在她办公室直播卖?”
尤斯压低眉眼,眼中的厌恶和鄙夷浓浓流出。
他嗤笑一声:“真是有意思。”
见识短浅,没有一点礼貌!
尤斯面上写满不悦:“这种违反规定的事情,不去阻止吗?”
“我们没办法。”秘书弯腰,轻声道,“《日冕条例》中没有禁止直播售卖物品的相关规定,而且——”
秘书苦笑着说:\"她说她不懂价值,邀请了方池少爷帮忙估价。\"
“方池少爷带了一些人过来帮忙了。”
尤斯明了,冷笑一声:“真是小家子气,也不知道方明昭怎么自甘堕落的。”
那些家具器物,一是为了熏陶,二是为了压她势头,让她不要太嚣张得意,因此选择的都是专供主系脉的精品。
一想到那些低劣的平民会和他用上同样的东西,硬生生地拉低尤家格调,他便恶心愤怒。
尤斯冷静下来:“你守着直播,全部买回来。”
“是。”秘书应下。
尤斯压下满眼的不悦厌恶,拿过旁边的上诉状,凝神审查着。
阳光洒入,碎金在白纸上的墨色线条间跃动,轻巧一晃,从“科斯里州尤氏强夺数人”跃到沉木办公桌上。
细细金纱铺满红木办公桌,金光闪烁,保鲜饭盒被层层打开。
方池颦眉,抿唇忍不住埋怨:“连午饭都没法吃,尤家的修养也不过如此。”
余歌看着提案,随口道:\"没事啊,这不是有你吗?\"
“也是。”方池面颊微红,加快速度,纯洁完美的面上绽开柔柔的笑:“可以吃了。”
余歌应了一声,放下东西,抬起头,环视一圈。
只见办公室内零零散散地站了十二个人。
七个回收二手的。
五个方池带来的。
门外走廊还守了十个。
方池优雅地在余歌身边坐下,看到室内布局的变动时,心中微末戾气腾升。
尤家真是有病,干涉到鱼鱼的办公室。
又不是鱼鱼的未婚夫,真是恶心难看的心思,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