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议员才说完,便有其他的议员开口。
“我赞同许议员的想法,让一个未毕业的学生来,未免太儿戏了。”
另有人附和着:“是的,即便是宋家宋静深,也没进入议会,怎么会轮到她一个未毕业的学生?”
这句话一出,当即有方家派系的人面色微妙。
宋静深不进议会,不是他不够格,而是他太够格。
上席已经被瓜分的情况下,让他进入议会,只能是中席和末席,但那样就过于委屈他了。
况且,宋家继承人也看不上一个中席和末席的位置。
毕竟,宋还明得了病,指不定活不了多久?
这么一想,即便是方家、李家和纪家的派系的议员,也不免觉得这项提案过于随意了。
余歌算到今天,确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大功绩。
这样一想,一些碍于派系不好公开反对的议员,也沉默起来,没有据理力争,长桌上对余歌的批评越发激烈。
甚至有人进一步抨击余歌:“我认为,协理署在对这位学生的毕业分配上,也有些胡闹。”
“一个平民学生,毕业被分配到委员室,并升任二级委员,实在是过了头,只怕她接不住。”
“方议员。”
盘观许久,方议员对面的健美女子开口了:“我也觉得不太妥当。”
她抬起头,一双和沈度如出一辙的眼眸迸出锐利冷厉的光,直直射向对面的方明昭。
看着对面肃然冷面的老者,沈越山唇轻弯,眉眼却压低,越发冷冽:“我仔细看了这名学生的档案,无论是宣传计划,还是力挽狂澜地救下一众议员,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她的宣传计划确实为我们开了一条新的道路,她那晚杰出优越的表现,确实救下了很多的人。”
话音一转,她眼眸稍冷:“但要因此进入议会,确实远远不够。”
“是不够。”纪长跃笑着开口,“光凭那两项,确实不够啊。”
优雅议员淡然一笑,湛蓝眼眸微动,缓缓抬起,扫向对面的方明昭。
“我和纪议员的看法一致。”
低沉如大提琴的嗓音响起,李颐柔和道:“对一个学生这样委以重任,不是看重,而是捧杀啊。”
尾音落下,击碎满室和熙阳光,室内气氛陡然一滞,连日光都恨不得立即逃离,远离这诡异的氛围。
荀卿凌巡视一圈,抬手端起精巧瓷杯,仰头喝了一口红茶, 叮地一声放下,瞬间投注而来的光线。
五彩晕染的光圈夹着微小的尘埃,飘向复古精致的窗外,越过高楼车流,缓缓飘到铝质粗劣的窗框上。
窗内,柔美少年盯着手上这一碗红黄相间的番茄炒蛋,眉头紧锁。
一旁温柔敦厚的青年也眉头紧锁,别过头捂着嘴,完全不敢看一眼。
生怕自己看多一眼,就要被礼貌而疏远地请求试味道。
抱歉,即使是死,他也不想去试味道了。
真的实在是——太难吃了。
叶清友面如土色,竭力控制着候间的呕意。
厨房里沉寂许久,才有一道沉重的嗓音响起:“要不——”
方池转头,看到叶清友一言难尽地看了看那道番茄炒蛋,艰涩道:“你、要不然还是放弃吧。”
为了余歌的性命考虑,他觉得,他需要劝一劝,以扞卫余歌的嗅觉幸福。
这也许就是天生少爷命?
方池转回头,沉默许久,拿过筷子,夹了一筷子塞入口中,两颊微动,面无表情地嚼了嚼,一会,腮帮子停下,扭头,吐出。
他忍了忍,还是无法咽下去。
又酸又咸又甜,还夹着着难嚼干涩的番茄皮和番茄核,实在难吃。
方池漱完口,费解地盯着这盘番茄炒蛋,有些困惑。
他记得,他把番茄皮和番茄顶上的那个核都削掉了啊,这又是从哪里来的。
还有——
他拿过旁边的醋,皱起眉。
明明叶清友递来的是酱油,怎么会一下子变成醋?
“我明天回来吃饭。”
“那就学,实在不行就去——”
余歌曾说过的话蓦然浮现,方池定下神,将那盘番茄炒蛋倒掉,扭头道:“继续,鱼鱼说她晚上回来吃饭,要我亲手做给她吃。”
叶清友瞬间面色一白,难言地望着他。
也许、大概,余余她不会想吃这样诡异的东西。
“或许,你指挥,我下手?”叶清友委婉道,“这样和你做的也没什么区别。”
进展不顺下,方池语气有些不好:“你是不懂什么叫亲手做吗?”
“我懂。”叶清友面色稍冷,“我不仅懂什么叫亲手做饭,还懂什么叫亲手投毒。”
他顿了顿:“你认为你是哪种?方先生。”
方池哽塞一瞬,想处置了这不尊贵族的平民,又不得不忍气吞声,不敢惹林慧和余歌生气,只能深呼吸一口气,低头道:
“麻烦你了,叶先生,我想——”
“你应该能大概体会我的心情吧?”方池几乎卑微到极致,甚至不惜博得男小三的同情。
不等叶清友说话,厨房外便是一道悠悠的嗓音:“方少爷之前送饭送得挺好的。”
冷艳惊艳的乌发青年款款走入,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威士忌,徒手拧开后,仰头喝了一大口,又妩媚一笑:“也不必改变,毕竟那种大众的味道,鱼鱼不一定能分辨出来。”
他说着,一双横波荡漾的眼眸轻飘飘地扫过两人,又笑了笑,展现出宛如清莲,又妖如芍药的矛盾风情。
他晃悠悠地说完,又晃悠悠地走了。
行动之间,厨房的两人隐约能听见从艳丽青年身上传来的哗啦金属链子声。
链子?
想起上一次的舞蹈,方池面色难看至极。
不要脸的贱男人!
方池深呼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冷硬:“继续吧。”
叶清友收回视线,叹了一口气,又一句句耐心地指点起方池。
毕竟是余余的未婚夫,这样的执着。
看样子,两人以后是彻底定下来了。
叶清友心中酸涩。
既然已成定局,那他能做的,除了偶尔地陪伴外,也只有尽全力教导好她的丈夫,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夫。
省得他后半辈子祸害余余的味蕾。
叶清友打定主意,沉心教导起来。
日冕大厦,余歌坐在宋静深的办公室内,没坐多久,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
一人打开门,毫不意外里面的余歌,只是沉默地鞠躬,而后提着饭盒进来,放到她的面前,又一鞠躬后退出。
余歌目光沉沉地盯着眼前的饭盒。
饭盒上,赫然贴着一张由熟悉字迹写的便利贴。
不爱吃小笼包,可以吃别的,我还准备了三明治和意式咖啡,试一试,好吗?
余歌深深地看上一眼,原本不安的心忽而定下来了。
她站起身,缓缓向外走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此前的分别交由纪家和李家的两项提案打开,冷静地重新审校着,心中笃定。
——这下是真的稳了。
议会上,长桌两侧的议员们仍然在讨论着。
纪长跃和李行说完,便有和方家较为亲密的议员敲了敲桌子:“请不要偏离中心,如今讨论的不是余委员是否有资格提名,而是新一任28席议员的任命。”
他也不支持提名余歌的举措,在他看来,这无疑是浪费名额的事情,但事情已经发生,即便不认可,他也必须扞卫上属贵族的威严。
言论风向一下被掰回,听到纪李两人开口,原本有些戒备的议员,此时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们就知道,这两个老狐狸,怎么可能因为属意余歌作为家族下一任主事夫人,而浪费自己宝贵的投票名额。
毕竟外人再有能力,也还顶着方家的名号行事呢。
因此,稍稍放松了议员也带着略微愉悦放松的笑容,说道:“既然如此,直接投票表决好了。”
说完,当即启动投票程序,一轮投票后,委员室的二级委员封岚开始唱票。
“关于任命28席议员任命,”
“特督局陈石13票,司律署柯林敦12票,委员室余歌——”
封岚顿了顿,眼眸沉了一瞬,缓缓念到:“0票。”
果然啊,奇迹不可能发生,一个平民,能走到这样的高度,已经很了不起了。
如此想着,但封岚心中还是掩不住地失望。
“事情已成定局了。”沈越山淡然开口,从头到尾她都极为淡定,并没把刚才的争端放在心上。
她如此,尤议员也如此。
不过一个平民。
“会议结束,那我就先离场了。”沈越山说完,起身要走时,会议室的门陡然开启,一道清润柔和的嗓音传入众人耳中。
“抱歉, 但还请沈议员坐下吧。”
宋静深温笑着致歉,礼数周全地问好后,迈步走向上首,拉开长桌最中心的那张椅子,坐下。
他翻了翻眼前的提案,又抬眼看向长桌两侧面色各异的议员,唇边笑意加深,风度俊雅夺目:“对于第四项提案的结果,我代表首席执政官——”
他说着,点击通讯器,解除隐私模式,一道授权书赫然跳出,淡蓝光幕照亮议员们难看的脸色。
他微笑道:“我代表首席执政官,行使重议权。”
“因此,请沈议员坐下吧。”
他说着,轻轻一笑。
长桌两侧的议员们瞬间变了脸色,唯独上位议员们面不改色。
沈越山冷淡地看了眼宋静深,又看了眼长桌两侧的议员。
重议权,不是任免权。
看来传闻不假,宋静深痴爱余歌,却求而不得,现在是要来报复她了啊。
本来余歌就是靠着平民声望和议员青眼而走到今天的位置,无论是委员室的任免,还是宣传计划的指定,以及后续救下众人的举措,都离不开一个核心——
议员的势力。
但如今议会上投票结果,余歌得票为零的事情传出去,那别人也就明白,余歌也并不是非常得议员看重,那后续的资源和权势倾斜,都将大打折扣。
尤其是在方家人都没投票的前提下——
想到提名是极早的事情,而余歌近段时间甚少和方家接触。
要是余歌两次都得票为0……宋家人就是狠心绝情啊。
一个瞬间,沈越山将所有的事情想清楚,便缓缓坐回去。
利用这种场合报复情人,宋静深的格局也没那么大。
沈越山沉心听着,听着委员室的委员即将宣布投票之时,会议室的门再度开启。
“抱歉,来晚了。”
沉稳嗓音传入的同时,是高大健硕的身躯走来。
张凛边说着,边大步走来,拉开椅子坐下,抬眼看向一旁的沈越山:“我刚处理完前线的事情,赶回来,沈度那孩子已经没事了。”
沈越山颔首,简短致谢后,望向封岚。
封岚接收到暗示,重新开始流程。
“现对28席议员的任命进行投票表决。”
稳重女声中,张凛低头翻看着手上的资料,在余歌个人信息页停留许久。
“……以上是各位提名政要们的相关政绩,现请议员们投票表决。”
话音落下,他们的通讯器上,日冕程序瞬间弹出窗口。
众人低头随手一按,便按灭通讯器。
投票结束后,封岚也接收到相应票数,低头查看的瞬间,睁大了眼睛。
看到委员室人员面色一变,沈越山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皱眉说道:“请公布结果。”
封岚不过怔忪一瞬,便在沈越山的声音中回过神,定下心,缓缓念到:
“特督局陈石6票,司律署柯林敦4票,3人弃权,委员室余歌——”
她抬起头,望向长桌两侧注视着她的议员,深呼吸道:
“12票。”
12票?!
怎么可能?
沈越山眼神陡然一利,当即看向宋静深:“委员室公然暗箱操作,该如何处置?”
她不觉得刚刚还是0票的余歌,能在短短的一瞬间扭转局势。
宋静深像是不解,温笑道:“委员室的委员们向来持身清白,兢兢业业,沈议员这样说,是否有证据。”
“不需要证据。”沈越山冷酷道,“委员室公开投票源即可。”
让他们看看,究竟是哪里冒出来12个虚无缥缈的票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