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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飞林闻言略微皱眉,似有些困惑,正欲答话就又听到帐内宗延黎的唤声传来。

卫松鹤应声入了帐中,就听宗延黎道:“阿妹有孕之时我未能陪在她身边,想来女子有孕甚是辛苦。”

“你将阿妹孕中所遭受的苦楚都写下来。”宗延黎面色肃然,极为正色说道:“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喜欢什么都写下来。”

“待我归家,要好好补偿阿妹。”

“……”

卫松鹤听着这话瞬间傻眼了:“啊?”

宗延黎眉梢轻挑:“怎么?你竟是对此一无所知?任凭阿妹一人受苦不成?”

卫松鹤连道不敢,低下头面露苦色,实在不知自家这位大舅哥这是又想到了什么,莫不是看他伤好的太快了,这便要换着花样折磨他来了?

卫松鹤心中便是有万般的不解和苦涩,也不敢多说什么,当下乖乖坐下了,回忆着自家夫人有孕之时的变化,正欲提笔的时候就听宗延黎道:“何时发现有孕,如何辨别孕像,也要写出来。”

卫松鹤脸上愈发困惑,默默应了一声认真写来,也得亏是他与夫人情意绵绵,因而对宗延茵有孕之事知道的事无巨细,便是那吃食上的改变他都记得清楚。

否则今日恐怕真是走不了了!

初时写的较为艰难,随着回忆深入,卫松鹤写得也就畅快多了,提及几个月孕吐几个月显怀等等。

“兄长,我能记住的就这么多了。”写完之后卫松鹤长呼一口气,略有些忐忑递给宗延黎道:“兄长放心,女子怀胎艰苦我明白,孕期我始终陪在夫人跟前。”

卫松鹤疯狂为自己找补,就差在脑门上贴上,自己是二十四孝好丈夫的字条了。

宗延黎接过细看,越看脸上神色越是深沉,像是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卫松鹤很是忐忑,暗暗想着兄长这不是要找自己算账吧?

要把阿茵十月怀胎之苦也让他感受感受?

“你回去吧。”正在卫松鹤胡思乱想的时候,宗延黎却忽然开口,随意的对着卫松鹤挥了挥手道。

“啊?”卫松鹤有点迷茫。

“你还有事?”宗延黎抬眼看向他。

“没有,没有。”卫松鹤连忙俯身道:“那我就不打扰兄长歇息了。”

卫松鹤自帐中离去,还有些一头雾水。

军中大比最后一天,也是此次大比最精彩之时,随着那接连上阵的猛将,宗延黎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颇有一种在看家国后辈冉冉升起之感慨,特别是得见石敢当跃上擂台的那一刻。

看着他宛若撼天动地在擂台之上怒吼咆哮,看着他寸步不让守擂。

那小小的擂台在此刻仿佛便是他心中不可割让的国土。

退一步便是败!

日落黄昏之际,石敢当所守擂台之上再无人敢上阵,至此比赛结束,而石敢当的名号也自今日在军中传来。

要知道石敢当是半路加入军中的,且一来就去了蒙奇身边跟着,军中兵卒们多有妒恨,无非是在背地里说他受了父辈荣光,这才得了将军们青睐罢了。

石敢当今日上擂台,也是用自己的实力告诉所有人,他不是个只会走后门的无用之辈。

父辈的荣光只会为他增添色彩,而他要做的是将父辈的荣光发扬光大!

“把这药给石敢当送去。”宗延黎唤来了高飞林,将跌打损伤的药酒和药膏让他送去,略微停顿说道:“叫闻年来见我。”

“是。”高飞林连忙应下。

闻年到来的时候,头发还带着几分湿气,看着像是急忙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过来的,入内之后对着宗延黎俯身拜道:“将军。”

宗延黎端坐桌案前,微微抬眼扫了他一眼道:“我有一事。”

宗延黎示意闻年入座,她迅速写下书信,低头吹干了墨汁,而后神色平静的看向闻年说道:“父亲来信与我说起宗延氏族中之事,我观之慎重,欲为自己留下子嗣。”

“你当知我身份不同寻常,故兵行险招,决定借种留子。”宗延黎神色冷然,略微抬了抬下颚说道:“我还未能做到荤素不忌的地步,思来想去唯有你是个不错的人选。”

“若得子嗣,我会对外言说其母病逝,编造个名字入宗祠为我之妻。”

“抱子而归我为其父。”宗延黎说着,眸色幽深望入闻年眼中道:“而你,终生不得认子。”

“闻年,你可愿意?”

宗延黎话语落下,闻年眸色微微睁大,似是陷入了短暂的混沌之中,非常努力的去理清宗延黎话语之中的意思,停顿了良久之后,脸色有些发白道:“将军的意思……”

“是得子之后,便将我逐出军中,还是……杀之?”闻年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似乎连带着心脏都缩紧了。

宗延黎看了闻年两眼,口中似有话语在犹豫,她皱了皱眉低声说道:“若按照我的性子,当然是杀之最好。”

她说着眸色略有几分深意,随即又道:“闻年,我不想杀你。”

宗延黎凝望着闻年,眼底似有几分厉色道:“所以我选择信你,若今日我所做决断留下后患……”

“我亦不惧。”

“斩你项上人头所流之血,洗涮我错行之路。”

“我可以留你,也可以杀你。”

她眼底的神色无从半分畏惧,人总要为自己做出的所有选择承担后果,即便身败名裂的那一日终将到来,她又有什么可怕的,无非便是叫她手中的狼阙长刀饱饮鲜血罢了!

闻年起身跪在宗延黎面前,他低垂着头说道:“末将永远忠于将军,只求将军……能将我留在身边。”

他攥紧手,眼底满是真挚热切:“若将军忧心,可割去我的舌头。”

左右上阵杀敌无需说话,留他手脚便是。

宗延黎听着这话顿时一笑,随即站起身来说道:“三日之后,河漳县云河客栈,切勿被他人瞧见。”

宗延黎说完之后就摆了摆手,示意闻年出去了。

三日之后也是卫松鹤踏上归路之时,宗延黎借口同去,到了河漳县之后带着卫松鹤买了许多东西,三大箱东西叫他带回家中,侧面表示了宗延黎早前询问宗延茵怀孕受苦,确实是因为出于心疼。

待送走了卫松鹤之后,宗延黎回营路上摆脱了亲兵护卫,换了身装扮从小道转而去了客栈。

这客栈早就被宗延黎暗中买下了,如今客栈关着门再无任何人在内。

宗延黎从后院摸进了客栈内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已经等在后院的闻年,看着他把自己裹成粽子的模样,宗延黎险些没认出来,还当是贺安兴的暗卫死士还没走呢?

“进来吧。”宗延黎寻了个看着简单干净的房间,迈步走了进去。

“……”闻年无端的有些紧张,暗暗吸了口气这才入内。

没有什么动听的情话,也没有什么旖旎的气氛。

宗延黎无半分扭捏的解开腰带褪去了衣裳,转身拉着闻年就压去床上了。

事毕之后,宗延黎如常穿戴衣物,看着那扯断的发带略微皱眉看向闻年,闻年忍不住弯了弯唇伸手过来道:“我为将军束发。”

“下不为例。”宗延黎闭了闭眼,任由他为自己束发。

“是。”闻年低声应下。

随后宗延黎先一步离开了此处,叫闻年留下清扫。

宗延黎回营之后并未引起旁人关注,她如常唤了几位将军议事,针对此番大比之后,重新分配军营之事,采纳诸位将军的意见,以此做个归整。

闻年回来的时候宗延黎已经歇下了,裴良得见闻年上前打招呼道:“今日将军召诸位将军议事,闻副将怎不在军中?”

“将军叫我去办别的事。”闻年抬眼回答道。

“哦?”裴良还想多问两句是什么事,却见闻年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己军帐。

裴良摸了摸鼻尖也没觉得意外,闻年对谁都是如此态度。

他转身去寻公孙璞了,眼见着公孙璞出帐的时间越来越少,这病情时好时坏的,真是叫人忧心。

宗延黎经此次事情过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受孕,思来想去决定去见一见冯培,如今这天底下能让宗延黎信任的军医也就只有这一人了,而冯培如今日渐年老,早已是精力不济,似有卸甲归家之心。

所以在宗延黎找上来的时候,冯培在听了宗延黎的话之后觉得意外,却又不是那么意外。

“宗延氏终归还是要交到主脉手中,将军能这么做,是最好不过的。”冯培头发白了大半,连带着身形似乎都佝偻了许多,军医实在是劳累,且他只是个军医,与在战场之上拼杀的将士们终归是不一样的。

“女子受孕并非一次就能成,还有许多讲究……”冯培毕竟不通妇人病症,更别说这受孕之事了。

冯培担心自己给不了太多有用的法子,最后还是让宗延黎不如偷偷换上女子的衣裙,去城中询问大夫。

冯培只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粗浅的写了下来,让宗延黎多多注意,至于究竟要吃什么药才能更快的受孕,那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宗延黎记下之后,就寻了个没什么事的日子出外了。

五月十六,夏至来临。

在这段时间里,宗延黎一边在军中操持军务,引来诸多新兵入帐,重新规划了军营,监督练兵之事,一边在闲暇之余抽出时间赴云河客栈。

如此紧密筹备之下,直至八月宗延黎终于诊出了喜脉。

“近日我感身体暗疾发作,日日难以安睡。”宗延黎在得知自己有孕之后就开始筹谋后路,让冯培开诊对外言说自己旧疾复发,从一开始的身体不适,到后来的难以下榻。

将军中之事一点点交到了龙飞光的手中,这期间众将军多次前来探视。

宗延黎一一接见,众人看着宗延黎并未看出有什么事,冯培一口咬定是暗疾。

众人只能询问如何诊治,冯培自然说是困难重重,如此蹉跎了将近两个月,宗延黎将军中之事全数交给了龙飞光,决定前往‘药谷’寻神医治病养伤。

在宗延黎离去之前,特地给众人留下了诸多策略,若是在她养病期间北地诸国有所动作,切记不可贸然进攻。

当联合乌桓,从旁制衡敌军,无论如何一切都等到她回来之后再做决定。

宗延黎养病之事没有惊动任何人,并且下达军令除众位将军谁也不能告知,以免被敌军所察,借此机会袭营而来,对军中将士就说宗延黎在帐中养病,诸位将军也要从旁遮掩。

宗延黎这一去是孤身一人前去,就连闻年都被丢在了军中。

并且宗延黎言说,若是糊弄不下去的时候,可叫人假扮她,务必让外人得知她还在军中。

众位将军自是应下,满心都是担忧宗延黎的伤势,自宗延黎离开之后,暗中不知商讨了多少次。

“平日里见着将军如此勇武,难不成都是硬撑着的?”蒙奇等人最是忧心,在他们眼中,宗延黎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难道是他们疏忽了,所以才完全忽视了宗延黎身体存有暗疾?

“将军负伤不知多少次,总是避开我等不让我们看伤势……”卢昊几人回忆之前的事情这才发现端倪。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对将军的身体少了关注。”白修筠更觉得自责,忍不住抿唇说道:“将军许是怕我等不能自立,故而始终都在前为我们撑着。”

“说来说去还是我们太没用了。”几人越说这心里越不是滋味,唯有公孙璞一脸高深莫测的端坐在旁边。

裴良端看着公孙璞的脸色,总觉得好像窥探出什么,忍不住凑上去道:“公孙先生怎半点不忧心?”

公孙璞微微一笑,神色平静说道:“将军总有自己的策略,你们都未能知道,我难道会知道?”

裴良看着公孙璞这一副老狐狸的样子,忍不住嗤笑道:“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公孙璞对裴良的话语不予回应,只一副自己也是病人需要休息的样子,让旁人无从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