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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响动,高嘉月自屏障后走出。

宗延黎终于在多年之后再一次见到了这位高国公主,那姿容绝艳的贵妃娘娘,眉眼之间尽是风情,面容皎白如月,一双凤眼朝她望来,端的是何等风华绝代。

即便是宗延黎都忍不住暗叹,相较于当初的高嘉月,现在的她成熟端庄,高贵又美艳。

“小将军,别来无恙啊。”高嘉月略显怔然的看着宗延黎,良久之后才出声唤道。

“末将惭愧,得贵妃娘娘这般记挂,真是三生有幸。”宗延黎垂首俯身,姿态很是恭敬。

“将军与我何必这般生疏。”高嘉月略有几分幽怨看着宗延黎,转身唤了她在旁入座,身旁侍女很懂事的去沏来茶水。

高嘉月端看着宗延黎,一双美眸似在她面容之上流转,过了好半晌才说道:“多年未见,将军愈发英武了,便是远在京中本宫亦是时常听闻事关将军功绩。”

高嘉月神色有些复杂又怀念,拢在袖中的手捏紧了两分道:“本宫时常忆起自高国入婺国途中,忆起边城险峻将军舍命相救。”

宗延黎有些无所适从,垂着头说道:“这都是末将应做之事,当不得娘娘如此记挂。”

“呵呵……”高嘉月一笑,眸中神色透着几分惨然说道:“没有人把我的命当做命,不过是将我当做货物,交换来交换去。”

“娘娘莫说这等妄自菲薄的话,如今您已身居高位,得皇上盛宠,还有何人敢对您不敬。”宗延黎略微抬眼看向高嘉月道。

高嘉月似极其不喜这般话语,眸中略有几分阴郁,转而看向宗延黎笑道:“不说本宫了,将军如今在军中可还好?”

她端看着宗延黎,眸色明亮望着她道:“不过几年光景,将军已至领军之位,当真是英武勇猛。”

“身居宫中,时常需得注意言行举止,本宫早想御马驰骋却不得机会。”

“如今行至此间,不知可否请将军教教本宫御马之术呢?”

高嘉月冲着宗延黎眨了眨眼,那眉间似乎流露出了几分少女的俏丽之态,若论年纪,高嘉月也不过十八九岁罢了,却已是历经万事。

宗延黎显然没有说不的权利,也因此得知高嘉月要暂留几日。

从贵妃娘娘帐中出来之后,宗延黎就被秦无究给叫走了。

“那高贵妃可有对你透露什么?”秦无究也免了客套,直言相问,问的显然是关于高国来援,贵妃回高国探亲这等事情。

“并未。”宗延黎神色肃然摇了摇头:“贵妃娘娘只字未提高国援军之事,只……”

宗延黎有些古怪说道:“只道是想学御马之术,叫末将指点……”

秦无究愣了愣,随即目光落在宗延黎的脸上,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幻之后哈哈笑道:“小将军这般英姿飒爽,想来是得了贵妃娘娘垂青,娘娘既是点了你作陪,你去便是了。”

秦无究笑了笑说道:“若贵妃有提及高国之事,定要来报。”

“是。”宗延黎恭声应下。

高贵妃的到来让这军中纪律愈发严明不说,那帐外的地都压平了,一根草都不能有,军中帐中打扫的干干净净,列队训练准时准点不能有一人偷懒。

高贵妃他们这些兵卒肯定是见不到,但是贵妃身边跟着的太监护卫却是见到了。

既是打着替皇帝巡视的旗号来的,那自然是要入军中巡视一二。

高嘉月一句要学骑马,秦无究连夜让人圈出了一块地作为贵妃娘娘的马场,马场四周以重兵护军围起,凡是入内者都是三番五次的盘问,闲杂人等不予靠近。

所以在他们看见宗延黎能如此自如出入的时候,纷纷猜测其与高贵妃的关系。

宗延黎自马厩之内,千挑万选出了一匹相对温驯的战马,这军中马匹多是好战,能选出这么一匹温驯的都是不容易的。

“将军可千万护着我家娘娘。”高贵妃身边的侍女红笺对着宗延黎再三叮嘱道。

“是,末将定会看顾好贵妃娘娘。”宗延黎低声应着。

高嘉月换下了繁复的裙装,今日穿着一身枣红色的骑装,发髻束起簪着素簪子,露出了那明艳的面容,纤腰长腿颇有几分张扬之态。

她手中拿着长鞭靠前,微微仰头看着那黄骠马,神色带着几分兴奋和激动说道:“幼时我父兄也曾教我骑马,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快忘了纵马飞驰是什么滋味了……”

高嘉月伸手摸了摸马头,带着几分忐忑转身看向宗延黎道:“将军可愿扶我上马?”

宗延黎闻言近前两步,对着高嘉月伸手道:“娘娘当心,末将自会在侧护着娘娘。”

高嘉月看着宗延黎那伸出的手骤然有些心跳加速,双颊染上几分绯色看着宗延黎,见他面色肃然神色不变毫无半分异色,伸来的手上覆着一层粗粝的老茧,手腕束着护具姿态从容严肃。

“多谢将军。”高嘉月伸出手放入她的掌心之中,宗延黎反手将其握住,牵着她踏着小马扎踩着马镫往马背上去。

那黄骠马似是哼了两声踏了踏蹄子,登时吓得高嘉月身形往后仰,生出退意来。

宗延黎伸手抵住了她后腰,声调沉稳道:“娘娘莫要害怕,且上马便是。”

高嘉月清晰的感受到了那抵住自己后腰处宽厚的手掌,一时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是被宗延黎强行推着坐上了马背。

宗延黎拉住了套马的缰绳,转首拍了拍马脖子似在安抚,一边对着高嘉月说道:“娘娘无需紧张,夹紧马腹,末将牵着先走走,让您熟悉熟悉马背上的感觉。”

高嘉月眸色发亮,略有些紧张的端坐在马背上,心跳的万分剧烈,瞧着那站在黄骠马侧的宗延黎,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这份剧烈的心跳到底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他呢?

宗延黎目不斜视在前牵马,连多回头看一眼都未曾。

约莫两圈之后,她便将手中缰绳递给了高嘉月道:“娘娘自己试试。”

“啊?”高嘉月纷乱的思绪回笼,看着宗延黎如此冷漠走开,让她自己骑马的举动,无端的觉得心口微堵,看了看手中缰绳,试探性的驱马在场中慢走。

高嘉月在独自驱马走了一会儿之后,大约是觉得这马甚是听话,逐渐找回了而是纵马的愉悦心情,故而从慢走变成了小跑起来。

宗延黎站在一侧盯着,看到了高嘉月展露的笑颜,张扬又明媚。

在马场外的了望台上,宁池和向安几人挤在台上,踮脚眺望道:“我的娘嘞!咱将军还给人牵马!”

“我上次跑慢了两步,老师差点没给我踹死。”向安简直难以想象,自家老师竟有如此温柔的时候?

“谁还没挨过踹啊……”蒙奇幽幽开口,军中训练但凡有人不上心的,咱将军手上有鞭子那是真抽啊。

“不是,这贵妃莫不是看上咱将军了吧?”宁池探着身子紧盯着那马场内,相隔这么远也就能看到人影,脸上表情甚是忧心道:“若是招了将军做那入幕之宾可如何是好?”

“让让,让让,挡着我了!”卢昊挤着个脑袋也要往前凑去。

那完全上不去了望台的裴良在下边喊道:“你们几个!再不下来等将军回来我可告状去了!”

蒙奇几人闻言顿时大惊,各个扭头冲着裴良骂道:“你这小人!”

而马场之中高嘉月已经下了马,长舒一口气笑道:“多谢将军相护。”

宗延黎抬手躬身道:“娘娘天资聪慧,一点就通,末将并未做什么。”

“今日天色尚早,将军可愿留用一盏清茶?”高嘉月未去别处,就在马场内高台之上温酒煮茶,宗延黎随之入座,见着高嘉月为她斟酒,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许久没这样松快过了。”高嘉月透着那煮茶升起的烟雾,望向宗延黎,神色略显复杂说道:“将军觉得,如今的我,还是高嘉月吗?”

“娘娘何出此言?”宗延黎端正神色,侧头看向她道。

“如今我虽身居高位,却亦有诸多情非得已之处。”高嘉月面容似有忧愁,眸中似是承载着几分水雾,凝望着宗延黎说道:“将军可能理解我的苦衷?”

“末将出身微末,只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道理,此番若非娘娘出面求援高国,末将恐难有此刻,端坐在这煮茶品茗的闲情。”宗延黎斟酌着话语说道。

高嘉月看着他,弯唇笑了笑说道:“我若说是因为得知将军在此守城,故而生出此意,将军可信?”

宗延黎:“……”

宗延黎难得的有些迷茫,她故意将话题往高国上引去,就想听听高嘉月能说出什么话语,以此来揣测她之意,却万万没想到高嘉月竟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圆石关失陷的军报呈送龙案之时,我就在皇上身侧,亲耳听闻将军之英勇。”高嘉月目光定定的看着宗延黎说道:“婺国有将军这等猛将,又有几人能踏足婺国疆域。”

“向高国求援,不过是想以此示好,也想请将军……”

“日后我有难之时,高国有难之时,可为我之矛。”高嘉月深深的看着宗延黎,吐露出的话语让宗延黎心绪变化万千。

“末将愧不敢当。”宗延黎垂下头道。

高嘉月深吸一口气,忽而笑道:“我听闻将军家中还有一个妹妹?”

宗延黎神色微变,却并未表露太多,便听高嘉月说道:“我曾在去年中秋宴上远远瞧了一眼,未曾贸然召见,将军远在边境,家中想必难以看顾。”

她端着笑颜看向宗延黎道:“只要将军一句话,本宫定待将军的妹妹如自家亲妹妹。”

宗延黎眉头拧起,深深吸一口气,再度抬眼之时周身气度已是全然变了,她眸色锐利又有几分冷然,盯着高嘉月道:“高贵妃话已至此,我便不与你周旋。”

“贵妃此言是替哪位皇子做说客?”宗延黎眸色沉沉盯着她道:“是太子?还是……寿王。”

高嘉月脸上神色微变,鼻息凝滞,眸中露出了几分异色,她缓缓坐正了身躯,同样沉着冷静看向宗延黎道:“将军这般敏锐,想必已是知晓京中政事。”

高嘉月深深垂眸说道:“寿王确实对本宫多有示好,然……他太着急了。”

高嘉月言语之中透露着对寿王的看不上,她攥紧了衣袖说道:“本宫此番冒险而来,不惜假借高国之名前来见将军,也是想要一个机会,若本宫言说此意为的是自己,将军愿意相信吗?”

“我宗延黎势单力薄,兵力不过寥寥数几,相比陈家秦家实在微不足道。”

“贵妃娘娘不惜冒险来此邀约,末将甚是不明,又如何相信?”

宗延黎眸色冷峻,看着高嘉月如此说道。

高嘉月紧跟着点头道:“是,当下局势而言,宗延氏确实微末,但是……”

“我相信,终有一日将军当扶摇直上,展万里鹏程!”高嘉月眸色清亮透着一股赌徒的信念一般,望向宗延黎说道:“我愿一赌,若败了不过一死了之,若胜了……”

“我要我儿,做那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帝。”

“将军可愿帮我?”

高嘉月说着,伸手抚上了自己小腹,凝神朝着宗延黎望去。

宗延黎早知高嘉月有几分野心,若无此野心怎能在皇宫之中活下去,但是她万万没想到高嘉月的野心不止于此,与其依附寿王也好,太子也罢不如靠自己。

她的筹谋远比宗延黎想的深刻,以至于从马场回营的时候,宗延黎脸色沉沉眸中郁色难消。

“将军有心事?”闻年入内,见宗延黎端坐在案前凝思之态,忍不住上前询问道。

宗延黎伸手揉了揉眉心,皱着眉头看向闻年说道:“让向安今夜不必过来,替我准备笔墨,我有事向父亲商讨。”

闻年躬身应下转身出去了。

此事太过隐秘,宗延黎信不过旁人,修书一封让闻年送去了宗延宏图帐中,由宗延氏子弟,也就是宗延宏图的亲兵亲自送去平南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