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终归还是没有冲向吐谷浑。
他被群臣拉住了。
“陛下,陛下,三思啊陛下,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
“是啊陛下,太上皇,魏王殿下连同儒释道民他们········他们也就散了,若是陛下出征,岂不是宣告于天下人,大唐是要以全国之力征讨么?区区吐谷浑,万万用不到陛下亲自出手!!!”
“没错,陛下,四教齐出,乃是民间自发,也是为迎民学魁首之阵仗,陛下当以朝局为重,当留在长安坐镇大宝,不然,这天下真的是要乱了。”
“陛下,这一次,就让魏王殿下,太上皇他们闹去吧,朝廷就不要过多干涉了。”
“········”
诸公纷纷劝阻。
李世民咬着牙,盯着烟尘滚滚的朱雀大街,整个人的呼吸,粗重如同老牛一般。
“陛下,诸公所言甚是。”
“陛下乃是大唐的根本,掌控四海九州,万万不可随四家而去。”
“陛下,有陛下的事情要做。”
长孙皇后的声音也从后响起,长孙无忌,房玄龄,李积,萧瑀等人连忙躬身。
长孙皇后扶住了李世民的胳膊。
脸颊涨红的李世民也终于平息了下来,他回首看了眼长孙皇后,深邃的眸子里,皆是波澜,最终,幽幽长叹一声,望着那还没有消停下来的朱雀大街,露出了些许的苦涩微笑。
“哎!”
“太上皇,孙老神仙,孔夫子都已出征,谁能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啊。”
“刚才,刚才是朕冲动了。”
“这何怪陛下呐?其实,刚才臣妾心中何尝不想御马前往吐谷浑,好好的吐一口剑气呐?”长孙皇后笑了:“陛下有如此之心,可见陛下心中仍是有意气风发之冲劲也,仍保着少年之意气,这对大唐,对百官,对百姓,何尝又不是一件好事呐?”
“ 陛下心性如此,大唐何愁不兴盛也?”
长孙皇后说道。
“皇后此言甚是,陛下仍旧厉兵秣马,仍如宝剑出鞘,锋芒不曾暗淡,有陛下在长安执剑,这大唐天下,怎能不兴?”房玄龄赶忙附和。
李世民又重重吐了口气,慢慢的颔首。
他注视着朱雀大街掀起的滂沱涟漪,又注视着朱雀大街上渐渐开始平复回归平静的涟漪,好久后,才转身,目光扫过身后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几乎长安官员皆汇聚如此的公卿。
“今日之阵仗,朕何曾见过?尔等,又是何曾见过?”
“便是朕第一次进入长安,也不曾见过这般盛景。”
“秦川伯虽卒,可,这个名字,这道身影,这份功绩,天下人当铭记,当赞颂,当传承!”
“诸公,你们说朕说的可对?”
李世民说这话的时候,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眼眶又有些湿润。
诸公无言,唯有垂首。
张小子啊,朕,羡慕你啊。
李世民望向了苍穹,望着那已在夕阳下开始晕绕的橘红云朵,望着那已在夜幕的催促下开始回巢的飞鸟,望着那么仿佛千百年来一点变化都没有的太阳········
“张小子啊·······”
李世民嘴角突然再翘起,他咽了口唾沫,嘴角便又变得渐渐落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张张嘴,发出了呢喃:“朕,朕想你啊。”
不知站了多久,李世民身子晃了晃,才回过神来。
他垂眸,再望向前方,朱雀门前,仍旧还有很多人在矗立。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了吴娘,大花她们身上。
她们身上的白麻孝服,无疑是扎眼的,她们站着神情憔悴,悲痛无比,自听到这个消息以来,她们不知已经是哭晕过去多少次了。
李世民在长孙皇后的搀扶下,走了过去。
“吴娘······”李世民是认识吴娘的。
这多次去秦川府,每次都是吴娘侍奉他们。
“奴婢见过陛下!”吴娘行礼。
李世民拉住了她。
“灵堂可设?棺椁可订?家中如何?········”
李世民一连关切的询问了很多。
吴娘垂泪,尽管眼泪好似都已经干了,可鼻头的酸涩和双眸的肿胀,仍是让吴娘难受的说不出来话来。
她连着吸了好几口气,才颔首:“回陛下,一切都好了,只等着·······只等着公子他·······”
李世民点点头。
“回去吧,你们也注意身子,等······等张小子回来了,朕,朕会亲自送行。”
“回去吧,回去吧。”
“朕,朕有些累了,观音婢,扶朕回去歇息吧。”
李世民转过了身。
临走时,长孙皇后朝吴娘也道:“吴娘,有什么事可直来皇宫告诉我。”
“张小子没有长辈,本宫,陛下便是他的长辈。”
吴娘她们行礼送别。
“走吧,咱们也回去吧。”注视着李世民的身影消失在朱雀门内,吴娘朝旁边的大花等人吩咐道:“魏王,孔小郎君,褚小郎君他们会把公子接回来的,肯定会的。”
“吴娘,我也想去吐谷浑。”日益丰腴,臀大腰圆的大花带着极重的哭腔和沙哑声,委屈道。
刚才,她已准备和大军出征了。
但,被吴娘拉了下来。
吴娘摇摇头,挽住了她的胳膊:“公子会不高兴的。”
“公子向来都是让咱们在家等着,这一次,也在家等着吧,好好的把家收拾好,归置好,等公子回来了,咱们就永远和公子在一块,不分开了,说什么也不分开了。”
大花抿着嘴角,只是点头,已说不出来话了。
“萧姑娘,杨姑娘,你们········”
不过,当吴娘带着大花她们离去的时候,才发现萧婉仪和杨明月跟在身后。
萧婉仪精致的脸颊上,那道泪痕,一直坠着,不曾拭去,也或许是无法拭去,便索性就挂在脸上了:“公子对妾,恩重如山,若不是公子,妾现在还不知该如何飘零。吴娘,求你也给妾那一件孝吧,妾想要为公子,送葬。”
杨明月颔首:“若不是公子,妾身何尝有如此之名呐?这般情义,无法偿还,披麻孝送一程,望公子一路走好。”
“这,会不会对姑娘的名声·······”吴娘有些犹豫。
“无妨的,等公子走后,我也离开长安了。”杨明月摇摇头。
“我一介平康坊女子,该说会不会对公子的名声带来不好,于我有什么影响呐?”萧婉仪也道:“只怕吴娘碍于妾的身份,不让妾为公子送行了。”
吴娘挽住了两人的胳膊:“既两位姑娘这么说,那就一起走吧。”
晚风潇潇。
夕阳如烟。
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而一切又好像什么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