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兴友和赵百草送张楚,孙思邈等人离去,望着远行的背影,仍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师父,弟子也愿追随师父,为师父,为咱们医道,开山凿石!”
赵百草深吸口气,兴奋的开始表起来了忠心。
何兴友的目光,仍旧注视着前方,看也不看赵百草,开口声音有些凝重,正色道:“不是替为师。”
“是替你师爷和孙老神仙。”
“你师爷才是这件事真正的引领人,为师不过是替你师爷和孙老神仙一同做事罢了。”
赵百草急忙低头:“师父教训的是。”
“主要是师爷出现的有些突然,弟子一时间······一时间没有记起来。”
“师爷他老人家·······”
“呼·······”
“师父,师爷他老人家虽不是医道之人,可今日这番见解,着实是·······令人撼然。”
“句句所言,鞭策入里不说,若是让咱们自己去探索,去感悟,真的是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想到这一步。”
“救世济人,原来也不仅仅只是依靠药方,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手段!”
“师爷,真乃神人也!”
赵百草忍不住的感慨。
何兴友转身了,师父的背影已是看不见。
赵百草赶忙跟上。
“明日,配合顾师傅,尽快把手术室搭建出来。”
“太医署其他的事,能放就放一下。”
“另外,选拔些许对动手术有兴趣的年轻人,让他们现在就开始追随顾师傅学习。”
“手术!开刀!”
“医道的路,老夫已经看见了无限璀璨!”
何兴友畅快的仰天长笑。
今日之事,想想,真的是酣畅淋漓啊。
他回了自己的官廨,但并没有休息,而是取出了纸笔。
这是他第一次上折子!
要钱!
要地!
要人!
何兴友拿着笔,沉吟片刻,而后笔走龙蛇,洋洋洒洒,挥动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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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吱吱呀呀的走过朱雀大街。
孙思邈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出神,发愣,尽管都已离开了太医署,可仍旧还没有从探讨会,从今日发生的一切里醒来。
他仍旧在沉思。
他仍旧在考量。
他仍旧在撼然。
今天,张楚对医道所做出的安排,着实是颠覆了以往他的认知,而毫无疑问,这些安排对于医道而言,可以说是架起了一道紫金桥,足够承载着医道,狂野奔驰!
前路,更是一片璀璨!
袁天罡在旁坐着,看着孙思邈如此,都不敢出声了。
不知不觉,马车在一个颇为静雅的小院前停下。
李淳风恭敬的拉开了车帘:“老神仙,到家了。”
孙思邈瞳孔微扩,飞的很远的思绪,缓缓收回,他看了眼李淳风,点点头,走出了车帘,望着已是许久未见的院门,轻轻吸了口气。
“淳风,老道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道门。”
“但,你所用的法子,终有不妥。”
“好好向你祖叔学习,若是你,若是道门,能做到你祖叔那般,做到民学那般,道门大兴,将是水到渠成的事。”
“你祖师能带着民学从层层危机中杀出,靠的是什么?”
“靠的不过只是民心,民意,民众罢了。”
“若是我道门也能如民学这般,让百姓真切感受到咱们为他们的付出,这天下之大,处处都将是咱们道门的身影啊。”
“今日,老道我真的是学了很多。”
孙思邈轻轻呼了口气,有白雾于面前蒸腾,在夕阳的映照下,竟有些云蒸霞蔚起来。
孙思邈跳下了马车。
他又看了眼紧紧跟在后面的袁天罡。
“不论是道也好,佛也罢,什么是兴不兴?能多为百姓做些实事,让百姓能念着咱们的好,才是真正的大兴啊。”
说罢,孙思邈走进了院门。
袁天罡赶忙走快两步,推开了院门。
李淳风牵着缰绳,双眸中,若有所思,突然,他抬头,好似想起了什么,朝院门外问道:“那·······老神仙,冬至论道,弟子是不是要取消?”
“大可不必!”院门内,传来孙思邈的声音:“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向你祖叔,好好学一学,好好聆听下你祖师的教诲,这对你而言,是个不错的机会。”
李淳风深深躬身行礼。
而后,他再跳上了马车,颇为焦急的扬起缰绳,一路不停地冲向了玄都观。
取来金笔,站在前几日自己所写的告示前,亲手把论道抹去,改为了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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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觉醒来,天地间,好似白茫茫一片。
那一场酝酿颇久的雪,下了下来。
甚至连带着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很多。
张楚站在门前,瞅着前面好似一个被奶油裹上的半个玉米棒,哈了口气,轻轻一笑。
今日,连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还没有修成的大雁塔前聚集的鸽子,或许是冷的缘故,也可能是和大雪融合在一起的缘故,总之看不到了。
慈恩寺的鸽子多了起来,甚至都变得有些泛滥了。
每当清晨晨钟响起,这些鸽子‘哗啦啦’将犹如跳舞的精灵,在大雁塔周围盘旋着,直冲苍穹。
而当暮鼓响起的时候,这些鸽子好似习惯了似的,呼朋唤友的归于大雁塔。
吴娘说这是佛的感召,让万物生灵都感觉到了。
不过张楚觉得,这应该是玄空为了烘托气氛,特意命人饲养的,反正鸽子这东西,又没有什么灵智,只要每天在大雁塔周围撒上粮食,这些鸟便会蜂拥而至。
但,别说,这小手段,确实让慈恩寺多了几分亲切,少了几分深邃,和百姓的距离也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大雪终于下来了,温度好似到了最低的极限,滴水成冰已是随处可见的景色了。
张楚不知道京兆地区百姓是不是都用上了煤饼。
不过,这已经不是张楚关心的,有褚忠,有柴绍,起码情况不会坏到那里去。
吃过饭,张楚便抄着手出了门,这次,带上了裴行俭。
寻着昨日顾老头所说的位置,找到了一家不大的铁匠铺子。
或许因为大雪的缘故,铺子里一个客人都没有,也没有掌柜的和小厮招呼,索性张楚直接走进了后院。
而当进入后院,便感受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就看见大雪天里,一个汉子赤裸着身子,一手夹着一柄唐刀,一手拿着铁锤,正砸的起劲。
年纪稍大的老汉,则是疯狂拉动着风箱。
时不时,汉子会把这把刀放进火炉之上灼烧,然后,还时不时的会向里面添加些东西。
张楚没有打扰,静静观察他们打铁的手法,当随着那一柄刀的刀刃,在雪中淬过之后, 等他再拿起来的时候,刀刃处,竟是闪烁着幽幽蓝芒。
“好刀!”张楚忍不住的称赞。
大唐有钢,但,产量不多,常用的还是铁器。但这把刀,张楚能看的出来,已是达到了钢的程度,再加上手法精湛,成品着实不错。
当然,其中最关键的,不是这汉子,也不是他手里的技巧,而是老汉面前的那座窑。
是这座窑,让这汉子才能够做到这一步。
那汉子放下了手里的刀,望向了张楚。
不过,说话的并不是他,而是那拉着风箱的老汉。
“公子,有什么事吗?”
张楚笑呵呵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
这张纸上,画着各种器械的形状。
“老丈,某家乃是嘎蛋的顾师傅介绍过来的,说他所用的小刀,都是从你这里冶炼而成,不知道某家所需的这一套器械,三天之内,能不能打出来?”
声音落下,裴行俭已从袖子里取出了五片金叶子,随着这张纸,一同递给了老汉。
老汉赶忙擦擦手,接了过来,细细查看起来了图纸。
张楚则是走到了这座窑前,蹲下,颇有兴趣的打量了起来。
要知道,影响炼钢的因素众多。
但,第一位,便是温度,而温度的能成与否,就要归结于窑的结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