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羡臣目视着前方,眼神中带着罕见的迷茫。
他没有直接回应秦述衡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在玄宫有多少年了?”
这个问题对秦述衡来说有些莫名,虽然疑惑,但他还是回答道:“三哥你忘啦,我父母都是玄宫的人,所以我打出生就在玄宫了。”
“是啊,你在玄宫的时间比我还长……”
纪羡臣低声自语,声音模糊不清,秦述衡没听清楚,“三哥,你说什么?”
纪羡臣还是一副失神的模样,秦述衡心里有些担忧,又问道:“三哥,到底发生啥事了?你这样我心里没底啊。”
纪羡臣缓缓转过头看向他,声音低沉:“你比我更了解前玄主,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是……假死?”
秦述衡听闻此言,惊得差点没握住方向盘,车子都跟着微微一晃。
“什么?!前玄主假死?这怎么可能!”
表面震惊之下,实际上他内心慌得一批。
好端端的,怎么问起前玄主的事来了?
他差点没控制好表情!
纪羡臣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秦述衡的侧脸上,秦述衡只觉得冷汗直冒,后背的衣服都快被浸湿了,却还得强装镇定道:“三哥你在怀疑前玄主没死?可当时前玄主遗体火化时,你不就在现场看着吗?”
“我的确在场看着,可我没检查那具被烧的尸体,是不是他本人。”
纪羡臣的语气平淡,可说出的话却让秦述衡心里又是一紧。
他咽了咽口水,“那这也不能说明前玄主就是假死啊,而且他也没理由假死,你觉得呢,三哥?”
苍天啊,大地啊,如果我有罪,请惩罚我再中一次永寂或者降职去黑市,而不是在这里接受三哥的拷问!
秦述衡心里叫苦不迭,脸上却还得努力维持着镇定。
过了好一会儿,纪羡臣那如芒在背的视线才终于舍得从秦述衡的脸移走,后者暗暗松了一口气。
得救了。
刚放下心,却听到纪羡臣低沉的声音又响起:“你在紧张。”
秦述衡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赶紧辩解:“紧张?我这不是紧张,我是被三哥你的话给吓到了,前玄主死了那么多年,突然说他可能没死,换谁谁不惊讶?”
放过他吧,别问了,他快受不住了!
像是听到了他内心的祈求一般,纪羡臣没有再多言。
此刻他的眼神不再迷茫,而是多了一份思索之色。
通过试探秦述衡,观察他所表现出来的反应,纪羡臣现在几乎可以确定——
付澜,真的没死。
他骗了自己。
至于付澜假死的目的,纪羡臣大致也猜到了。
他将自己推到明面,然后他自己则躲在暗处操纵一切。
甚至还有可能,他的计划不是六年前假死后才开始准备,而是……母亲被世家逼死的那一年。
当年他两岁,什么都不懂,等他稍微长大一点,才恍惚意识到,母亲不在了,而父亲却一点也没有要为母亲报仇的意思。
所以他恨父亲,恨他懦弱,恨他不作为。
如今看来,父亲不是不想报仇,而是隐忍,他一直在等待时机,暗中布局。
是了,世家势力庞大,而他玄洲主的名号还有权力全是世家所赋予的,只要世家动动手指,便能让他一无所有,更何况是报仇。
所以他选择假死,彻底消失在世人的视野中,让世家放松警惕,好实施他的计划。
只是,他的计划是什么?
世家哪有那么容易被扳倒,他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又有几分胜算?
纪羡臣脑中思绪纷乱如麻,索性直接闭上眼,靠着座椅假寐起来。
因为无人说话,整个车内氛围陷入一片寂静。
太安静了,秦述衡觉得别扭。
他在心里琢磨着:自己不说话会不会显得自己心虚啊。
这可不行。
秦述衡眼珠子在眼眶里轱辘了一圈,然后开口:“三哥,沉族长突然约见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啊?”
“我已经说过了。”
“说过了吗,你不就说了……”秦述衡说到一半想起什么,“所以是沉族长怀疑前玄主没死?!”
纪羡臣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答复的秦述衡倒吸一口凉气。
这次他镇定不了了,他没发出尖锐爆鸣就已经算他能忍的了。
他现在头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
我嘞个去,这下完了啊。
就坐在副驾驶的纪羡臣自然感受到了旁边人的焦躁不安,可他依旧纹丝不动,就像察觉不到秦述衡的异常。
正好,让他去提醒一下某人,世家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
从纪羡臣离开沉家,到付澜收到秦述衡消息,中间只隔了半小时。
秦述衡以最快速度开回玄宫,便迫不及待地给付澜传了消息。
当年付澜设计假死,秦述衡是极少数知情者之一,也帮了忙。
说到底,他效忠的人,是付澜。
当然,纪羡臣也是他的主子,但若要比较二人的优先级,付澜肯定要优先于纪羡臣。
其实不止秦述衡,玄宫还留有不少付澜的心腹。
他们虽不知道付澜假死的事,但只要他出现,让他们得知他还活着,就一定会死心塌地地重新追随他。
……
此刻,付澜看着秦述衡传给他的消息,眼底的情绪晦涩不明。
他在沉家的眼线,早在两天前就向他汇报了沉令谈在查二十一年前的事情,加之今天这一消息,付澜无比肯定,他假死的事,瞒不过世家了。
说实话,沉令谈的怀疑,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可还是被发现了端倪。
也是,能当族长的人,哪一个是愚笨的,除了那位姓宋的。
都不用费心去算计他,到时宋家自会和其他世家一起覆灭。
可如今,他的计划出现了重大变故,现在他也不清楚计划能不能顺利进行。
局势俨然失去掌控。
付澜深呼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着急也没用,他只希望那人能快一点。
世家多存活在世上一天,他就多一分煎熬。
与此同时,远在黎家的花朝朝,忽然感觉鼻子有些痒。
“唔,有人在想我。”
话音刚落,躺在她身旁的人猛地坐起身,警惕道:“谁在想你?”
花朝朝轻佻地看了他一眼,问:“你还有力气说话?”
易穆瞬间软趴趴地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