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黄英和容泽出水岭没多久,天色就彻底暗下来。
俩人一路摸黑回到家,因天气日暖,怕鸡放不住,到家后容泽就忙去灶房烧水。
拔毛剖腹斩块,两刻钟后,灶房里溢满鸡肉的浓香。
白色的水汽蒸腾在锅盖上,又略等会儿,容泽掀开锅盖,把泡在水里的六个鸡蛋大小的白面团子,扯成成巴掌大的面饼。
沿着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酱香浓汁,围着锅壁疏疏贴上一圈。
火势不减,容泽把锅盖重新盖上,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灶塘的火光映在薛黄英脸上,她坐在灶塘前,一把把柴禾添进去,很快,麦香与肉香裹着一道,扑鼻而来。
她悄悄咽口水,在心里默默计算出锅的时辰。
容泽立在灶台后,灯火和灶火把薛黄英的神色映照的一览无余。
容泽莞尔,并不挑破。
待到终于闻到面饼的特有的焦香味,容泽温声道:“可以退火了。”
片刻后,一半浸满酱汁,一半焦香金黄的水麦饼整整齐齐摆在小簸箕上。
借着灶塘的余火,容泽开始翻炒收汁,很快,一小盆红烧鸡块越发的红亮油润,肉香浓郁。
“来,尝尝味儿如何。”
容泽抽两双筷子,递给薛黄英。
“嗯。”薛黄英先夹一块鸡腿肉放进容泽面前的碗里,她夹一块鸡翅根部位的肉,一口下去,肉质咸香多汁,轻轻一抿,骨肉分离。
她冲容泽竖起大拇指,又夹块鸡腿肉,鸡腿肉要紧实的多,不同于鸡翅根的鲜嫩,十分的有嚼劲,越吃越香。
俩人好久没有这么大口吃肉,这一放开,到最后收筷,一小盆红烧鸡块,竟只剩一碗。
薛黄英看着灶台上满满一碗鸡肉,笑道:“待会儿倒大海碗里,放在馍筐里,冰在水缸里。”
天气日暖,在屋里放上一夜,多半会坏。
吃进肚不可惜,这么一碗油汪汪,香喷喷的地锅鸡,要是放坏,那真是造孽。
时间不早,俩人快速收拾完灶房,搅了猪食倒进猪食槽,洗漱后,就回房躺下。
黑暗里,薛黄英悄悄把里衣的领口松开,她一向怕热,往年一个人住,穿少些就成。
如今炕上多了个汉子,就有些不方便起来,
想到大姐薛春樱说新婚夫妻,三年不能分房,她就有些头疼。
身边人呼吸舒缓,薛黄英轻轻转头,屋里漆黑一片,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老实说,她并不排斥和容泽同炕而眠。
某种意义上来讲,她甚至有些喜欢。
以前院里有个风吹草动,她都警惕防备,很少能一夜睡到大天亮。
从容泽来家后,她几乎算得上是夜夜好眠。
薛黄英微叹口气,算了,明儿把竹席刷了,总能凉快些。
”怎么了。”容泽闭着眼睛,正复盘白日发生的事,这一声叹虽轻,也足以令他收回心神。
“无事,我在想,明儿下晌要不要回趟水岭,给山椒秧点点水。”薛黄英随口扯个由头,她总不能说,她想不到理由和他分炕。
容泽不疑有他,轻声道:“可以,最近日头大,水浇到定根就不用去这么勤了。”
薛黄英摇头,待想到容泽看不见,便开口道:“这可不成,这些山椒苗个个都是我的宝贝,若是让那些黑心肝的给毁了,咱们不得心疼死。”
她今儿往门头门槛抹鸡血时就暗暗决定了,水岭,她要隔三差五去一趟,非得熬到把辣椒收完才成。
水岭小院是容泽长大的地方,能常常回去,容泽自然没有意见。
二日一早,两人穿戴洗漱整齐,薛黄英自去后院浇菜蔬,重点就是前儿移栽的山椒苗。
不过两日功夫,一垄垄山椒苗比起在苗圃时,已经舒展长大许多。
茎杆更粗一些,绿色的叶片也更浓一些。
和至今仍在苗圃里的秧苗一比,一眼就看出差别。
连那些零零散散栽种的山椒苗,都不可同日而语。
薛黄英满脸欢喜,勤勤恳恳认真浇水,在容泽唤第三遍吃饭时,方才把整个菜园都浇一遍水。
她回到前院,看见盆架上已经搁置一盆水,干燥的巾布悬在盆架上,容泽正端着饭食从灶房出来。
见薛黄英瞧过来,不由冲她抿唇轻笑。
晨间的日光轻柔,洒在容泽的脸颊身上,阳光仿佛给他镀上一层暖光,整个人愈加清澈明透,俊秀天成。
这画面十分养眼,薛黄英心情愈发的好。
早饭都多吃两个炊饼。
蘸着地锅鸡的汤汁把炊饼吃完,薛黄英这次没当甩手掌柜,忙挡开容泽收碗筷的手,自己收了,端到灶间洗。
容泽也没同她争,家里活计不多,琐碎事儿,却不少。
去水岭浇山椒苗是下半晌的事儿,这会儿,自还有别的活做。
他把今儿早起捡的八九个鸡蛋从灶房端出来,一起放进西屋的鸡蛋筐里,不知不觉间,鸡蛋又攒了小半篮子。
前几日已经把端午蛋腌上,这些鸡蛋,尽够他俩日常吃了。
前儿缝制的夏裳还没锁边,容泽拿起针线篮子,抱着衣裳,坐在堂屋门槛内开始穿针引线。
薛黄英喂完猪,就见容泽缝的认真,她瞧着那双昔日拿笔的手,今次捻起针一样的毫不生疏,不由十分自豪。
别家的汉子别说穿针引线,那是锅铲瓢勺都不屑拿,能坐在灶塘前添把柴火,就是顶好的丈夫了。
若是再传出些好名声,婆家娘家的大姑娘小姨父,都能羡慕死。
当然,男人们是耻与为伍的,只觉丢他们大老爷们的脸。
她爹薛秀才在村里备受推崇,受人敬仰,村里谁人不夸是好爹好丈夫。
但她娘活着时,听说也是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房前屋后,厅堂灶上的伙计,也都是她娘带着大姐操持。
薛黄英心里高兴,便去灶上烧壶杏干山楂茶,放在容泽手边。
她也没闲着,从墙角拿出卷起的竹席,知会容泽一声,就抱去河边刷洗。
………………
温润轻雅的男子垂眸穿针,他的腿边是一个针线篓子,里面放着针包和各类绣线。
他面容闲适,神态放松,一针一针,缝的认真。
薛夏姜挎着篮子推开院门,瞧见的便是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