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年时间,足以发生许多事,到时候这地在不在都不好说。
他们想着这两地,二房也想着这地,大房难道就不想抓手里吗。
大房只消拿郑赟的前程哭求,到时有心算无心,地契又在人家手上,诸氏到时只须生一场大病,一番卖地求医,就啥也没了。
什么,你说阻拦!
孝字压头上,谁又能阻拦!
至于是不是真的生大病,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仅仅需要找个,卖地的名头而已。
至于是不是左手倒右手,不管是二房,还是三房,到时也只能瞪眼看着,无能为力。
想明白这些,薛黄英眼睛一闪,偏头在容泽耳边耳语几句,看着容泽去了西厢房,方才放心。
既然这些东西横竖都到不了自个手上,何妨趁着现在,换些别的东西。
丁氏从知道他们二房只能分六亩地,就有些不好,一个个年岁大的问过去,听说果真有这么一回事,神色就很丧。
一会儿后,容泽回来,冲薛黄英点点头。
几乎是立刻,屋里传来郑新城的吆喝声,他也要旁听,喊人把他挪出来。
郑宝城知道他惯会耍赖,又是老来子,一贯得二老喜爱,就有些不乐意。
郑志城倒是无所谓,他和郑新城分的一样少,这会儿觉得俩人一个阵营,可谓是难兄难弟,便去屋里,小心把他背了出来。
“爹娘,我方才在屋里没有听清楚,我能分几亩地。”
诸氏看他脸色苍白,人也憔悴的很,心就软一半,把方才分家的方案又复述一遍。
郑新城边听边点头,末了,道:“既是老太爷定下的规矩,咱们也不能当那不孝子孙,就这么分吧,六亩地也不少了,够我和姜娘吃用缴税的。”
郑家这么多坟头,枉费他年年清明给老太爷烧纸最多,头磕的最响,没想到啊,这祖宗竟然最偏心他大哥。
他这么多年的虔诚祈祷,算是全为他大哥做嫁衣裳了!
郑志城见他同意,就有些失望,他还想着郑新城能闹一闹,再从老两口手里,拿着好处,不想这人轻易就点头了,委实让人失望。
“不过……!”郑新城看着爹娘与大哥大嫂警惕的眼神,二哥二嫂期待的神色。
扯了扯嘴角,摸了摸自己的断腿,自嘲道:“我这腿也不知道能恢复成什么样,这六亩地就够我种的了,爹娘名下的那两亩,还是留给大侄儿吧,他读书用得上。”
郑志城和丁氏脸色一变,不知道这人是傻还是蠢,竟把田地拱手让给大房。
郑宝城和沈氏眉开眼笑,冲着郑新城连连称赞,又给他画一张又大又圆的饼,无外乎以后郑赟出息,会记得他的好,到时孝顺三叔等语。
郑新城含着一抹笑,等他们画完,还别说,这饼看不见摸不着,只听着倒也觉得香甜。
“大哥大嫂言重了,我这也不是白送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一贯嬉皮笑脸的面上,带着几分赧然:“我干农活不如哥哥们,媳妇儿只会刺绣,大家都知道,没分家的儿子媳妇不能有私产,我媳妇儿往日绣的大大小小的绣品,都交给了我娘……”
他捻捻手指,颇有几分难以启齿,道:“这不,乍然分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无,我媳妇也没个私房,这房子得修,灶房得搭,锅碗瓢盆、铁锹镰刀、啥都得自己置办,我俩吃饭吃药都得花银钱,这……!”
郑宝城和沈氏的脸色,随着郑新城的话,愈发黑沉。
怎么,他送自己家两亩地,他们还得给他盖屋舍,置办家具陈设。
这没个二三十两,能成事。
这两亩地,顶天卖个十五两,这够干啥的,难不成还要自家倒贴。
真是白日做梦,不照照自己斤两,看自己配不配住新房。
但让他们白白放弃那两亩地,他们也着实不甘。
老两口的养老田,定然是近水肥沃的上等田地,少说也值七两银。
沈氏眼睛一转,笑道:“瞧三弟说的,家里锅碗瓢盆到时给你一套,你惯用的那些农具,家里有多余的,也可带走,至于房屋,村尾有个旧屋,到时让你大哥修修屋顶,再从家里带足口粮,撑到收麦,就齐活了。”
“多谢大嫂。”郑新城难得的礼数周全,他看一眼自己的腿,道:“村尾那房子也不是咱家的,我借住几日还成,那是姓水的房子,人家虽是绝户,还有侄儿呢,哪会让我一直住着,且我还有把腿治好,也不能以后啥翻地收粮的活儿都指着大哥吧。”
族长闻言,点点头,目露赞赏:“新城是个知礼的孩子,那是姓水的房子,咱们过渡一下还成,哪能长住。”
他沉思几息,道:“我记得你家还有两处宅基地,随便挑一个给新城盖新房吧。”
他又见郑新城哀哀看着那条断腿,这么年轻就耽搁成坡子,族长也有几分不忍心,直接道:“那两亩地,也值些银子,新城体贴侄儿,你们当兄嫂的,也得体谅他,这一分家,哪哪都得花银钱,那两亩地,就折六两银子吧!”
郑宝城和沈氏十分不愿,诸氏也推说没钱,死活就是没银子。
族长也恼了,他老人家活这把岁数,最乐见的就是上慈下孝,和和睦睦。
郑新城今儿的表现当的起孝顺,诸氏是亲娘,沈氏为身为长嫂,却担不起慈这个字。
且在他看来,郑新城的要求并不过分,郑家有多少家底,他多少也能猜到。
如今人郑新城又没要求分割这些黄白之物,只想有口饭吃,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再治一治腿。
这些诉求,对郑家如今的家底的来说,并不为难。
“既你们没有银子,事急从权,也不能看着老三两口子病死饿死,属于他们的那两亩地,先分给他们,也好卖了换钱,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诸氏听族长要卖他家的田,就有些急,忙去看郑金虎,希望他能阻止。
郑金虎心里也不愿,原本他们想着谋薛家的银子给老三看腿,这怎么商量商量着,他们郑家越出薛多。
族长冷哼一声:“金虎,你一把年纪,还让个妇人牵着鼻子走,新城是我郑家的子孙,你分给他的田地、宅基地,都还在村里,他还能背着田地,跑了不成。”
是啊,宅基地和田地都是自家的,都在郑水村,薛夏姜活下来,这些东西是他家的,薛夏姜死了,这些东西还是他家的,谁也挖不走。
至于银子,郑新城自小就是个财迷,除他和老婆子,任是谁,都别想从他手里扣出钱来,不怕被薛家哄了去。
且他心里也有数,薛家姐妹感情向来好,不光不会哄,怕是还会贴补儿媳妇一些用于安家。
他想明白后,瞧一眼时不时担忧看向西厢房的薛黄英,方缓缓点头。
看一眼身旁坐着的诸氏,交代道:“老婆子,取六两银子拿过来。”
诸氏不情愿,然大事还是郑金虎做主,她再不情愿,仍旧嘟嘟囔囔,回房去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