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心动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病重，那双手连握着剑都颤颤巍巍的。
此刻似明白了什么，这张素来带着狠厉的帝王威严的脸，终于出现了惊恐。
若非沈清葳告知他顾世崇有反心，他怎会将人传进宫中试探，待到顾世崇真的有逼宫之举时，在一举拿下？却不曾想一切原本就是这二人的计中之计！
皇帝手里的剑被一把夺去，他绝望地试图再挣扎一番，他嘶声：“沈清葳！护驾！快护驾！”
回应他的，却只有沉默。
“彭慧呢……彭慧！”方才一并候在殿外的彭慧，此刻也不知去了哪里。
这一次他是真的慌了，他跌坐在地，孱弱的身子让他没忍住喷出一口血来，冷不防地，却有一把剑横在了他的喉间：“父皇，为了大雍的江山，劳烦你写下传位诏书。”
“不可能！”皇帝怒吼，又喷出一口血来。
顾世崇却不为所动，只笑道：“不如这样，父皇，咱们商量一件事，你不写也行，只是如此一来，儿臣登基便名不正言不顺，群臣必然反对，但若是儿臣将父皇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那么儿臣逼迫父皇退位，便成了义举，您看如何？”
“你……你！”皇帝气息颤抖，几乎要被活生生气死。
“父皇这般在意自己在史书上的名声，想必不会这么做的，不如您老老实实写下诏书，儿臣为了自己的颜面，也会顾全父皇的颜面，为您选一个体面的谥号，可好？”
横竖都是死，倒不如体面死去。
体面了一辈子的皇帝，终是拿起了笔，屈辱地写下传位诏书，又盖上印玺。
顾世崇这才满意，将手里的剑丢开，一脚将皇帝踢得仰面朝天，而后随手抓起一个软垫，就覆在皇帝的口鼻之上，窒息之下，皇帝的眼睛充血通红，不可置信地瞪着，恍惚间，他似瞧见了年轻时的自己……他也是这般逼着自己的父皇写下诏书，然后亲手杀之。
天上的雷声与闪电交错，大雨蓄势待发，即将倾泻而下。
看着那写着他名字的传位诏书，顾世崇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
他一字一句道：“陛下病重，驾崩！”
……
凤仪宫。
沈清棠抓着自己的衣角，看着此刻仍与她侃侃而谈的皇后，她应对得有些疲累，却又不敢怠慢。
见皇后总是时不时瞟一眼窗外的方向，她心里也渐渐生出不安，不自觉向窗外看去。
却在此时，她隐约听见闷雷声中，似夹杂着杂乱的脚步声，以及隐隐约约的……呼救声！？
她心头一跳，也不顾礼仪，起身就走到窗边，试图听清那声音。
她回头时，正好一道闪电划过，就瞧见皇后身边的宫女寸步不离地跟在自己身后，将她吓得叫出了声。
此刻她也无暇行礼赔罪，只连忙对皇后道：“娘娘，外头似乎出事了！”
皇后的眼神一瞬慌乱：“怎么会出事了？”
沈清棠不解：“娘娘没有听见呼救声吗？”
却见皇后只是笑着摇摇头，宫女也对她道：“沈小姐可是听错了？”
可是外头分明就有呼救声，而且还越来越大，绝对不是错觉……可是为什么这些人都听不见？
沈清棠忽然发现，这一屋子的人，此刻眼神都落在她身上，带着警惕与提防。
沈清棠的身上一瞬爬满鸡皮疙瘩，连头皮也有些发紧……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她没忍住后退了两步，却见宫人们也随着她的动作前进了两步。
她不禁颤抖起来……咬了咬牙，她转身，扒着窗就翻了出去，撒丫子往凤仪宫的大门跑去。
“追！”皇后命令。
沈清棠一把推开了个试图阻拦她的太监，不顾一切地往外跑。
果然，宫中早已乱成一团，只听见乱了神的宫人们在说什么“宫变了”。
执宜，清葳……
沈清棠的脑子也乱作一团，此刻只想尽快找到他们两个。
皇后留她在宫里，并不是因为她是什么要紧人物，而是因为她弟弟是陛下身边的人，那么她……或许，或许是人质呢？
她知晓自己不能被抓到，否则定会连累清葳，想到这里，她混入人群中，将身后的人暂时甩开，然后便只能无头苍蝇般在陌生的皇宫里乱窜。
也不知跑到了哪里，见似乎甩开了人，她停了下来，扶着墙大喘粗气。
却忽听见刀剑之声，她忙侧着身子，让墙挡住自己，只敢悄悄冒出半个脑袋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有个太监打扮的人，身手似乎不错，此刻正拿着匕首追杀一个人，那人穿着紫色官袍，官位不低，似乎是……
沈清棠瞪大了眼……那不是姜绪吗！？
这厢，姜绪跌跌撞撞躲避着匕首，方才他被捅到了腿，此刻正血流不止，可那人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他怀疑皇帝对霍无忧有杀心，连带着他这个大舅子也不放心，打算趁今日宫中大乱将他杀之，这般事后还能将一切推给作乱之人。
眼看着自己精疲力尽跌坐在地，而太监举起匕首，就要往他的脖子上捅，而他一个文弱书生，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正此时，一声闷响——
姜绪一怔，就看见个女子，手里抱着不知从哪里拣来的石头，石头上挂着血，此刻正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沈……沈小姐？”姜绪怔住：“你怎么会在宫里？”
沈清棠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大胆子，她只知道，若姜绪死了，执宜一定会受不得悲痛，稍有不慎或许就是一尸两命……这般想着，她就冲上去了。
至于别的问题，说来话长，她也无力回答了，只将石头一丢，一把拽住姜绪的手腕拖他起身，上气不接下气地嘶喊了一声：“跑啊！”
姜绪腿上还带着伤，就这般木然地被拖着一路狂奔。
此时，憋了一整日的大雨倾泻，迎头浇下，暴雨噼里啪啦打得人生疼，让人面前的景致都有些模糊。
他只看见沈清棠时不时回眸张望，她的脸被雨水浸得有些苍白，头发上挂着水，湿漉漉的眼里含着惊慌，似一只仓惶的鹿。
愣了须臾，他看着沈清棠拉着他的手，心中有种微妙的异样，过往的一幕幕似在脑中飞快闪过，前往江州的路上，手忙脚乱闯进他马车的沈清棠，在唐府对他一脸嗔怒的沈清棠……
他心想，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心动，其实也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