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元宵良夜共舞鱼龙
“什么?!”薛执宜一诧:“此话怎讲?”
霍无忧道:“咱们这位陛下,年轻时做过一件极其不体面的事,这件事作为皇家秘辛,我也是从母亲那略知一二的。”
他说着,轻拉着薛执宜又靠近了些。
“当年陛下还是皇子时,曾钟情过一个女子,只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女子另嫁他人,那人也在朝中为官,待陛下登基后,竟做出了一件事——”
薛执宜屏息凝神,只听霍无忧的声音更低了几分:“杀臣夺妻。”
听到这般惊人的消息,薛执宜的眼睛一瞬圆了。
“当时外祖母极力阻拦,但陛下还是执意为之,总之最后,那女子为保家人,终是屈从了,可她腹中,早已有了亡夫的遗腹子。”
“四皇子?”薛执宜小声反问。
霍无忧点头:“再后来,四皇子出生后,大约是宫中囚笼般的日子过得实在痛苦,那女子的神志也愈发不清醒,终是有一日,选择吞金自尽了。”
“陛下居然选择留下了四皇子?”薛执宜略感讶异,皇帝可不是什么宽宏之人,更是疑神疑鬼,若知晓四皇子并非自己的血脉,还会放任他活着吗?
“这个么,说来也怪。”霍无忧道:“陛下并未杀四皇子,而是将他封了王,送去戍边,如今想来,除了不想被更多人察觉四皇子的血脉有问题,或许,还有过一丝愧疚吧。”
“愧疚?”
嗯了声,霍无忧道:“那女子的亡夫,与葛家一样,都曾是扶持陛下夺嫡的重臣,甚至三人可以说是自幼一起长大的。”
薛执宜没忍住嗤笑了一声:“说来说去,只是一个凉薄自私的人,他的良心就像是一盏灯,但灯油少得可怜,火苗只能孱弱地在风中忽明忽灭,偶尔亮起时,借由那点光看清自己嘴脸的丑恶,结果却反而把自己吓着了。”
霍无忧也轻笑了声:“嘴还是这么毒,亲我的时候怎么没把我毒死?”
斜睨了他一眼,薛执宜道:“你过谦了。”
伸了个懒腰,霍无忧道:“大过节的,这些事情改日再说吧。”
毕竟此处仍是茶楼,即便是耳语,也最好点到为止,这般交头接耳太久,总是难免惹人疑心。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道:“似乎是桂花酒。”
薛执宜也嗅了嗅,果然,一股清冽的桂花香,泛着淡淡的甜味,的确十分好闻。
“听说是那家酒楼的招牌,店家为了揽生意,便拿出来做了投壶的彩头。”她笑道。
霍无忧替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这可是咱们两个人亲手赢回来的酒,千金难换。”
薛执宜拿起一盏浅尝一口,只觉酒香在喉间弥散,随之而来的,是清甜的花香:“看来是不醉人的甜酒,在外头喝些也无妨。”
……
霍无忧背上,薛执宜面颊绯红,歪着脑袋靠在他肩上,眼前流光溢彩的花灯,在她眼里只剩迷离的光点。
她声音模糊:“霍无忧,你要……带我去哪?”
霍无忧掂了掂背上的人,一时失笑:“醉成这般模样,除了回家还能去哪?”
他也没想到,那桂花酒喝着绵柔,后劲却这般浓烈,阿婉酒量本就平平,不过几杯下肚,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薛执宜的手臂搂紧了霍无忧的脖颈,她温热的脸颊凑上去,和霍无忧的脸挨在一起,唇畔缓缓呼出温热的水雾。
“你胡说……堂堂临安侯,怎会好心送我回家?”
霍无忧笑得肩膀一阵耸动:“可你是堂堂临安侯夫人。”
“我是谁?”
“我夫人。”
“我是你夫人?”她声音里满是惊讶,蛄蛹着身子,让自己侧着脑袋瞧霍无忧的脸。
她忽然痴痴笑了:“瞎说,这般好看的小郎君怎会是我的夫君?”
这般近的距离,温热的气息拂在他脸上,霍无忧有一瞬晃神。
他从未见过薛执宜这般模样,尤其是上次在建章宫醉酒时,也仍是保持着冷静。
霍无忧心里软塌塌地陷下去一片,只恨此刻不是在他们的寝屋中。
他悠悠地哎了一声:“怎么样?你可欢欣?”
“欢欣。”
“喜欢吗?”
“喜欢。”
霍无忧抬头,看着此刻天边此起彼伏的烟花明灭于夜空,灯火阑珊中,他眼底柔软,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他轻轻道了声:“我也喜欢。”
……
临安侯府的寝屋中。
薛执宜在霍无忧的背上已经睡过一阵了,回到家时,酒却仍未醒。
她的脸仍是红的,只是脂粉在霍无忧肩膀上蹭花了,发髻也有些凌乱,一回屋便坐在镜前要梳妆。
霍无忧劝她:“还梳妆做甚?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早些就寝吧?”
薛执宜只自顾自画眉,霍无忧的喉结难耐地上下一动,手指不由自主地想轻蹭蹭她的脸,薛执宜却觉得他碍手碍脚,将他拍开了。
醉酒的人要做什么事,便只能哄着,无可奈何,霍无忧亲自替她梳了头,描了眉。
本以为薛执宜这下总该满意了,总该愿意与他一同就寝了,奈何她说来而不往非礼也,非要也给他梳头。
见薛执宜兴致勃勃,他也只能就范,任由薛执宜摆弄着。
她迷醉间,将霍无忧束在头顶的头发松了,试图重新扎好,却总是未能如愿,想到什么,便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了个赤色的发带。
霍无忧眼前一亮,一眼就认出了这发带。
酒醉之下,薛执宜的脚步比平时绵软很多,霍无忧只轻轻一拉,就让她跌坐在自己腿上。
搂着她的腰,霍无忧饶有兴致地问她:“昔日我送你的发带,你一直随身带着?”
薛执宜通红着脸,嗯了声,格外认真地用发带去扎霍无忧披散的头发。
霍无忧一喜:“阿婉清醒的时候可舍不得告诉我这些。”
他蜻蜓点水般,轻吻了薛执宜的下唇。
身体轻微的晃动,让薛执宜试图扎起的头发散了,发带顺着他的发梢滑落,搭在霍无忧的肩头,只不过此刻薛执宜已无暇顾及。
凝望着霍无忧含笑的双眸,她只觉自己身上的酒气一股脑往脑袋上涌。
坐在霍无忧腿上,她轻扯着绕在他脖颈上的发带。
发带缠着薛执宜修长的手指,这样的拉扯感,让霍无忧再难自持,任由她拉扯着,一寸寸靠近,直到连容纳一个呼吸的距离都没有……
吻夹杂着清冽的酒香,纠缠着二人愈陷愈深,呼吸滚烫灼人,霍知愉一点点攀上他的脖颈,她能感觉到那双手在她身上层层递进的游移。
虽说霍无忧催促着早些安寝,但他们到底还是没有共赴那鸳鸯锦榻。
烛火跃动,映照在铜镜中,愈发显得昏黄,薛执宜只迷迷糊糊中瞧见镜中,自己随着身子起伏的脸,以及绕过霍无忧的脖颈,缠在她指间的发带上,那颤动的红玉坠。
元宵良夜,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