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上层开始流传一则谣言。
刘太医全家被发往岭南,这样的小事本无人关注,只有前去送信的好友泪眼婆娑地握着他的手,让他一路保重。
刘太医感念对方的深厚情谊,嘱托对方千万不要在皇帝面前说起不育之事。
虽未明言,但如此暗示之下,几乎人人都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威仪无双以强硬手段统御整个朝廷的皇帝陛下,竟是天生的不孕之体!!
这下一直原本蠢蠢欲动,等待帝后两人感情出现隔阂见缝插针的。朝臣一时间都消停了下来。
毕竟他们送女儿进宫,一方面是想要让后宫成为他们的助力,另一方面,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诞下皇嗣,将来有机会承继大统。
但是如今皇帝既然已是不孕,想来他们努力的方向也是错的,说不得皇帝就是为了遮掩自己不孕的事实才不愿广开后宫呢。
一时间,朝臣们都被这个理由说服。
朝臣沉寂下来,另一波宗室子弟确实活跃起来,积极的带着自家表现优异的孩子出来活动。
只是这种事总是做得隐晦又自然,万一皇帝陛下觉得他们在炫耀而砍了他们脑袋,他们也没处说理去,只隐隐的表忠心。
大家都姓盛,同出一源,虽说他们不如主支气,但也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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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佑看着手中的信件怒气冲冲地跑去正殿。
守着正殿门口的太监与侍卫目不斜视,除行礼之外便无阻拦之意,显然已经习惯。
木质门扉被砰的一声推开,这样的声响盛宴谟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转头就看见少女炮弹一样撞到自己怀中,手中扬着那封信嚷嚷道“姓盛的,你这个骗子,竟然是个不能生小孩的。”
盛宴谟有些无奈地捉住对方挥舞着信件的细白细白手腕,将人毫不费力地抱到自己怀中,拂了拂少女因情绪激动而起伏的胸脯。
低垂着眉眼含笑说着,“真的就这般生气?”
两人额心相抵,迫使乌佑漂亮的眼眸看向男人,男人狭长的双眸些微下垂,浓长的纤直睫毛遮住他眸中过于锋锐的光芒,扬起的眉梢回落,露出一些示弱的表情,只是他锢在少女腰间的手却是一如既往的强势。
“难道佑宝是在嫌弃为夫吗?”说着他便又做出更可怜的模样。
这是在两人的交往之中,盛宴谟琢磨出来的对付少女最有效的办法。
果然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少女,有些迟疑的放下高举着的手臂,但是脸上仍旧带着不满,冷哼一声,振振有词,“人生来就是要传宗接代的,不能传宗接代,那还有什么意思?”
盛宴谟听到这话一愣,没想到乌佑作为女子竟是比自己还要热衷于这种事情。
嗯,有点像是老古板的可爱。
抱住亲亲。
乌佑嫌弃的推开对方的脸,擦了擦犹带着水痕的脸颊,红扑扑一片。“朕乃九五之尊,天下之人皆是朕之子民。佑宝喜欢谁家的孩子我们就抱来自己养好不好?”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完全脱离了宗室的范围,竟是一点都不在盛家血脉的传承。
于是接下来几日,冷清了许久的皇宫久违迎来了热闹的时候。
不同年龄段、不同性格、不同性别的孩子即便家里一再交代进了皇宫要克己守礼,循规蹈矩,也避免不了人多的嘈杂。
一开始乌佑还很新鲜的会一早起来就跑去专门划分给孩子们居住的宫殿,只是没几日就蔫哒哒的败下阵来。
小孩子就是再乖巧,也架不住多,更何况这些孩子还每个都想要夺得她的注意力,新鲜劲过去后都是带孩子的疲惫。
乌佑已经呈大字型躺在床上许久,依旧不愿意动一下,甚至就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
只觉得自己灵魂都被榨干。
从此再也不提孩子的事。
朝堂之中因着盛宴谟不拘宗室子弟,朝臣的心自然又活络了起来,承继大统自然是不敢妄想,但若是能提前与王储接触,也不失为一种上佳的投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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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潺潺而过,伴随着清越的琴声本有些萧瑟之意的秋景,竟生生听出几分“我言秋日胜春朝”之感。
“秦姑娘的琴技越发得好了。”
“王爷谬赞。”
跪坐在古琴前的人声音清越,人也似古琴一般带着一丝别样的韵味。
她目光古井无波的望向眼前这个救她于水火的男人,绯红色套黑色腰封的朝臣制服,在男人身上依旧显露出一种恣意洒脱之感。
男人把玩着手中清透的白瓷茶杯,指节修长而有力,侧脸线条锋锐,莫名透出几分阴翳来。
但她只是轻一抬眸便又恭敬垂下,她清楚的知晓自己不过是“奇货可居”,被送来给皇后娘娘讨喜的礼物。
乌佑确实很喜欢对方,秦昭性格虽有些冷淡,但实在是个有才情的女子,关键是对方虽话不多,但是每句话都很合乌佑心意。
“昭昭,这也太厉害了吧!”
秦昭炫了一手极有难度的琴技,换台少女热烈而直白的赞美,她白净的面庞霎时间浮起两片云霞。
双眸亮晶晶的,露出一些难得一见的羞涩表情,“娘娘过誉了。”
直到回寝殿的路上,还走着晕晕乎乎,脸上泛着热。
直到一个眼熟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太监。
她恍惚之间才发现,自己自进宫见了皇后娘娘以来,竟是没在想过裕王一丝一毫,若非这个人衣摆处绣着不甚明显的暗纹,她都快要忘记自己的来处了。
绯红的脸色再度变得雪白,任由小太监在前方为她带路,背着沉重的木琴一步步跟随对方拐进一处偏殿。
“没想到你竟是真的能讨她几分喜爱,”男人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是冰冷至极,显然对她的作为虽有几分满意,但更多的是难以掩藏的嫉妒。
“半月之后便是皇室大祭,记住你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