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为了那个存在于自己记忆深处早已经死去人的身影。
看着眼前的纪泊川,嫁衣女没有再说些什么,‘水晶’壁上的画,再一次动了起来。
无数人头怪物将蓝色帐篷和坐在上面的新娘送到了水晶洞中。
就像无脸女说的一样,在漫长的岁月中,水晶洞并未发生什么改变。
画面中的水晶洞和他们现在看到的,并未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只是在画面变幻的瞬间,水晶洞顶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新娘坐在那里啜泣颤抖的时候,从水晶洞深处,走出一群身着黑袍的人。
他们浑身上下都被黑色的袍子包裹在其中,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或许是正主回来的原因,现在上面的壁画,比之前要清晰太多,甚至能够看到新娘因为惊恐而颤抖的睫毛。
看到这一切后,刑芊尧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毛。
而纪泊川和岳渟渊则是相互对视一眼。
在看到对方彼此眼中的神色后,基本上可以确定,他们没有看错。
那些从水晶洞深处走出来的黑袍人,和他们那天在洞穴通道里面看到的黑袍人是同一群人。
黑袍人将新娘从蓝色帐篷里抬了出来,那些人头怪物再一次涌上来。
将蓝色帐篷抬出了山洞。
“不像是帐篷,倒像是蓝色的花轿。”
刑芊尧没忍住低声评价了一句。
“用这么恶心的怪物来抬轿子,花轿自然是古怪了一些。”
纪泊川紧跟其后。
这让刑芊尧多少有些不大自在。
轻轻咳了两声后,尽可能让自己将目光放在面前的壁画上。
黑袍人抬着新娘,经过了漫长的奔走,终于来到一个洞口前。
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新娘开始剧烈的挣扎。
黑袍人完全没想到,新娘会这样做,在完全没有准备下,新娘摔在了洞口旁,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上面。
鲜血从新娘头上流出,落在了完全透明的水晶上。
黑袍人慌乱的上前,将新娘再一次抬起来,扛着进入到洞中。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原本新娘滴落在水晶上的鲜血,竟被一点一点吸收了进去。
随即水晶变成了新娘的模样,呆愣愣的站在门口。
看到这一幕,纪泊川太阳穴没忍住跳了一下。
心中猛地生出不好的预感。
在他抬眼朝嫁衣女看去的时候,对方竟破天荒眼神躲闪。
画面上水晶新娘跟着走进了黑袍人刚刚进入的洞口。
在被水晶覆盖的洞穴中,石头通道显得异常显眼。
尤其是看到里面的情况后,纪泊川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就是通往存放祭品的所在地的通道。
想到自己在离开前看到的东西,纪泊川下意识变得紧张起来。
水晶新娘很快便追上了黑袍人他们,在又转了一个弯后,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一个极大的洞穴中。
为什么说它极大,是因为原本在画中被描绘的十分细致的人物,在这一瞬间,突然变成了几个小黑点,出现在壁画底端。
在他们面前是一个被各种蓝色所描绘涂抹出来的洞穴。
隐约能够看到,在蓝色最深,几乎已经发黑的部分,有什么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这是什么?”
在刑芊尧专心看着这幅画的时候,纪泊川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回头的瞬间,对上江屿萧凝重的神色。
“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刑芊尧被吓得微微后退了几步,整个人差点贴在‘水晶’壁上。
江屿萧没说话,用鞭子将人拽回来后,直接丢给了岳渟渊。
“不是你……”
刑芊尧被江屿萧这个态度整的冒火,刚想上前理论。
就被岳渟渊拦下。
“没醒多久,准确的来说,他身上的负面状态虽然已经消除,但想要恢复到正常的江屿萧还需要一个过程。”
说着,岳渟渊朝刑芊尧露出了假笑。
虽然没有明说,但只要你不怕死,尽管去招惹江屿萧的意思,已经展现的淋漓尽致。
伸出去的手,再一次缩了回来,刑芊尧假笑着和岳渟渊站在一起。
她想活着。
“那是祂。”
嫁衣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江屿萧抬头,朝嫁衣女看去。
眼中莫名露出一抹厌恶的表情来。
甚至在下一瞬间,就将纪泊川扛着,闪到了刑芊尧等人身后。
纪泊川有些懵懂的眨了眨眼睛。
耳边还在回荡着嫁衣女刚刚的回答,而人却已经离开了壁画。
通过道具的连接,他能够极为强烈的感受到江屿萧身上传来的不安感。
强烈到,足以影响他的思绪。
从被道具绑定到现在,他还从没在江屿萧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情绪。
“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毕竟刚刚醒过来,虽然岳渟渊已经检查过,说没事了,可纪泊川还是有些担心。
尤其是在江屿萧并不能够清楚表达自己想法的时候,纪泊川更加担心他会因为看到或听到什么,而觉得不舒服。
将人抱在怀中,上下都用手掌检查过一遍后,江屿萧这才摇了摇头。
却又在嫁衣女看过来的瞬间,将纪泊川的头按到了自己怀中,并幼稚的用羽绒衣将人包裹在其中。
脸颊突然被按到了滚烫柔软的胸膛上,纪泊川一时间有些愣神。
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鼻腔内充斥着江屿萧的味道。
四周漆黑一片,除了江屿萧和自己的呼吸声之外,便只有江屿萧如鼓点一般的心跳声。
强筋有力的同时,也越跳越快。
眼看着纪泊川被脑子还没彻底清醒过来的江屿萧给按在了胸口,还把人用衣服裹起来。
完全一副,不给任何人看的幼稚模样。
刑芊尧和岳渟渊再一次觉得,头真的很痛。
他们为什么要和这两个人一起行动呢。
都已经什么时候了,还这样腻歪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是多少年的恋人了,结果一看时间,不足一天。
莫名被人仇视,甚至还用警告的眼神看向自己。
让嫁衣女一时间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毕竟之前她和纪泊川的交谈太过于顺畅,反倒是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玩家和怪物,从存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上。
片刻后,嫁衣女这才缓缓开口。
“我并没有什么恶意,我们可以合作,你无需这样害怕我。”
回应嫁衣女的,是漫长的沉默。
直到纪泊川艰难的从江屿萧怀中挣扎出来,总算是开口打破了现有的沉默。
“他并不是害怕你,他只是害怕你会伤害到我,请不要在意,他还没有彻底恢复,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说着,用力推了推面前人的胸膛,坚实却有着柔软温热的触感,纪泊川实在是没忍住轻轻在上面捏了一下。
在反应过来的瞬间,就触电般将手从江屿萧胸膛上移开。
“不如我们现在来商议一下,如何阻止祭祀?”
连忙将话题岔开,纪泊川苍白的面容闪过一抹绯红,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推开江屿萧无果后,他最终选择将对方的衣服整理好后,背对着江屿萧。
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后背传来的触感究竟是什么。
阻止祭祀……
这几个字光是说出来,就让众人感觉到莫名的窒息感。
他们真的有这个能力吗?
又或者说,他们真的不是去送死吗?
“其实所谓的新娘,不过只是召唤祂的信号,如果没有新娘,就无法召唤,自然无法送上祭品,祭祀就不会开始。”
嫁衣女的话,让本就沉重的气氛,霎时间降到了冰点。
刑芊尧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双手环胸,站在那里。
用一种果然还是这样的目光看向纪泊川。
“但谁都不能够保证,这一次没有新娘,下一次也没有,又或者下一次,你不能保证每一次都没有新娘不是吗?”
嫁衣女沉默的看向纪泊川。
或许过了一秒钟,又或许过了一分钟,只听她开口。
“你知道,我可以,其实没有她说的那样惨,成为新娘后,不去参加祭祀,没有顺利的嫁给祂后,就会死,我有办法可以保住新娘的生命。
你们完全可以相信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嫁衣女将目光转到了刑芊尧身上。
她的声音本就很好听,说话的语调又柔柔的带着撒娇的意味,刻意哄人的时候,声音娇软中带着几分恳切。
不得不说充满了诱惑力。
尤其是对那些,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一点希望都没有的‘新娘’来说。
嫁衣女对于她们来说,就像是临死前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为了能够活下去,她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牢牢把握。
很可惜,刑芊尧并不是那些娇娇软软没有反抗力的‘新娘’,她是个不知道过了多少副本的老玩家。
不会被一点蝇头小利就蒙骗。
“怎么活着?跟你一样吗?”
“是在‘水晶’中活着。”
纪泊川打断了刑芊尧的话,笑着看向嫁衣女。
“我们是四个人来的,就会四个人完完整整回去,您这个提议我们并不接受,而且我们并不认为,她们以这样一个状态生活在‘水晶’中,还能够被称为活着。”
温柔的语调,却说着极为冰冷的话语。
“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不过是随便猜猜而已,与其说这些是水晶,倒不如说是你们的身体。”
纪泊川说着,眼睛朝透明的部分看去。
“你们在活着的时候将彼此的身体熬煮,直至完全融化,和特殊的液体融合在一起,然后用这些液体做成高墙的模样,在液体凝固后,就可以生活在其中,身体都没有了,自然没有办法参加祭祀,
至于祂想要取走你们性命的时候,你们已经算不上人了,哪里还有什么性命可言,自然能够一直活着,永远活着。”
纪泊川低沉温柔的嗓音诉说着一个极为恐怖的故事。
而他却说的这样风轻云淡,就好像那不是一条条鲜活主动赴死的生命。
原本挂在嫁衣女脸上的笑容,在听到纪泊川这些话后,一时间竟有些挂不住。
原本漂亮的面容在这一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但很快又被抑制下去。
转眼间的功夫,嫁衣女脸上再次恢复到当初温柔甜美的笑容。
“你在开什么玩笑呢。”
她轻笑了两声。
语调中甚至带着几分调侃。
“就算你不想要让你的朋友和我一起,也不需要这样说……”
她边说边笑,好似纪泊川在说一件极为荒谬的事情。
“我没有开玩笑,就像你知道,我确实没有开玩笑,一开始你的出发点确实是好的,但生活中的很多事情,在极度偏执下,错和过火之间的界限,
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明显,往往很多时候,都是我们已经做完这件事,很久很久的情况下,才会发现,
我们已经错的离谱,已经不能够用做的过火来形容了。”
纪泊川的声音很温柔,温柔的将一把把刀子,插入你一直没有好,已经溃烂发炎很多年,你拼命想要掩饰的伤口中。
脓水混合着已经坏死的血液从伤口中涌出。
而他依旧温柔的站在那里,看着你,看着你逐渐走向崩溃。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过是一个刚刚进入到这个副本没有多久的玩家,
你们想要活着出去,需要依靠我的帮助,而你却站在这里批判我?
明明是我给你们指出了一条能够活着离开这里的路!
明明是我,救了你的朋友,你站在这里指责我?”
嫁衣女脱口而出的话,让众人愣在原地。
而她则是在将这些话说出的瞬间,原本还能维持的温和表象,彻底碎裂开来。
碎裂,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形容,而是真真切切的描写。
嫁衣女脸上,就好像有一层虚假的温柔的外壳一样。
随着她一句句质问和嘲讽从口中说出,原本漂亮精致笑容温和的面容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黑色的裂缝。
随着她说的越来越多,情绪越来越激动,裂缝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碎片开始从脸上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