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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线房柳管事的死不单纯?”宫远徵试图分析,但怎么想,一个针线房负责各宫公子小姐份例衣裳的人贪墨,也够不上杀人灭口的标准。

“时间上过于巧合了。头天晚上我们把万花楼的人带回来,第二天晚上克扣过你份例的柳管事就意外身亡了。现在我们又发现柳家和无锋勾结的嫌疑最大。”章雪鸣往茶壶里扔了几个山楂,又夹了点陈皮放进去。不想去散步就喝消食茶吧,免得一个两个晚上胃胀睡不着。

“而且,你忘了?你告诉过我,针线房的总管事是侍卫统领的小姨子,嫁的是宫门内务管事手下柳管事的侄子。金淼查过,那个侄子就是咱们徵宫先前清理出去的侍卫柳新平。”

她忍不住吐槽:“要说宫门的规矩真是太奇怪了。玉侍之下的侍卫长和侍卫一年能出一趟宫门,下人逢年过节可以轮流出宫门,这样间隔时间长的也就算了。管事每隔十天可以休息一天,还能出宫门住一宿,这不是上赶着给人犯错的机会吗?”

“啧,祖宗规矩如此,你哪来那么多怪话?”宫尚角无奈地说了她一句,拿了长把银茶匙在壶中缓缓搅动。

章雪鸣抬眼瞥他,也“啧”了一声,反唇相讥道:“那现在祖宗规矩被叛徒钻空子了,哥哥快去请宫家的祖宗们出来处理吧。”

宫尚角一噎,抿了抿唇,说不过她,放了勺子,从茶案上的九宫格零食盒子里捡了块用新模子倒成兔子形状的奶糕,掰成两半,分了装哑巴憋笑的宫远徵一半,瞪他一眼,默默吃糕。

章雪鸣抓了把松子出来,一颗颗用内力捏碎外壳,放进干净的小碗里,打算攒多点再吃。

看宫远徵嘴里吃着奶糕,眼睛往她这边瞟,她又回到先前的话题:“盯着宫门内务管事那边的眼睛太多了,针线房却不一样,侍卫统领金应晟是老执刃的心腹,他的小姨子杵在那里,吸引了最多的目光。至于针线房一个二等管事定时回家谁会过多关注?

死掉的这个柳管事未必是和宫门内各处柳家人接触最多的人,也未必是居中传递消息最多的人,但她因为克扣过你七年的份例,又明目张胆在针线房散播过关于你的谣言,是最容易被我们盯上,也是最有理由拿下的人。

弃卒保车,又能掐断所有线索……呵,哥哥还总觉得没人了解你,看柳家人多了解你,没有证据,哥哥会动他们?

哪怕是个普通侍卫的柳新平都动不了,不然就会牵扯到侍卫统领的身上,进而把问题上升到新旧交替,哥哥是不是容不下为老执刃出过力的人……”

这也太能记仇了,一句话记到现在。宫尚角微不可察地撇撇嘴,却又不得不承认章雪鸣说的是对的。对方就是抓住了他的心理,得知万花楼出事,第一时间掐断了线索让他没法往下查,让他进退两难。

但宫尚角受的教育是这样的,他的性子也是这样的。他始终觉得多疑、心机深、善于算计不是坏事,只是行事当光明正大,能放到台面上来说,不惧任何人质疑。若用了不正当的手段,一旦被人揭穿,结果也会被推翻,得不偿失。

章雪鸣一读他脸就忍不住气笑了:“行行行,‘宁向直中取,不往曲中求’……可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快速肃清内部,把宫门上下拧成一根绳,防着无锋发疯?江湖风雨见识了那么多,你还非要当正人君子,这回被不择手段的小人摆了一道,我看你怎么办。”

正说着,金淼在门外报称医馆的罗大夫和温大夫到了,章雪鸣便停下了话头。

等今天的卷宗送上来,她飞快地翻看浏览,然后递给宫远徵和宫尚角查看。

发放的驱虫药经章雪鸣调整过剂量,体内有蛊虫者服用后最迟一刻钟就会有反应。前来领药的人要当场服用,在伤病房区待够一刻钟,无异状才能离开。

标红的那部分登记信息和脉案属于被确认者的。

昨天发现的人数和今天的一相加,章雪鸣的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昨日和今日服用过驱虫药的总共四百二十一人,就有六十七人确诊,其中管事五人,侍卫长三人、侍卫五十九人……平均七个人里就有一个去过万花楼,这个比例有点惊人了。”

这项工作的两位负责人偷眼瞅瞅只听不出声的宫尚角和宫远徵,垂手恭立,章雪鸣问什么他们就老实回答什么,半点怠慢的心思都不敢有。

褒奖一番把他们打发走,章雪鸣正想问宫尚角现在的打算,忽然灵光一闪,这两天的人员登记信息和标红信息流水一样从脑海中流过。

她惊讶地发现确诊者中有八个柳家人,两个管事六个侍卫,基本来了就被确诊。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宫门内外的柳家人很大可能全被下了蛊!

还用辛苦找线索找证据吗?

直接把宫门里的柳家人全部拿下,挨个喂驱虫药吧。

就算有一两个漏网之鱼都没用,这样的证据足够宫尚角把整个柳家打包扔去做苦力了。

章雪鸣忍不住用惊异的眼神打量宫远徵。

主角光环这么牛的吗?想什么来什么。

看来宫远徵是无锋的克星无疑了。

章雪鸣想想当初她和宫尚角两个差点被憋屈死的那些经历,在心里默默地抹了把辛酸泪。

还好他们现在拥有宫远徵,不用再眼睁睁看着线索断掉,辛苦付诸东流。

宫远徵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摸摸脸颊、嘴角,没发现食物残渣,疑惑地问道:“昭昭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章雪鸣瞥眼宫尚角,他明显也注意到了标红卷宗里的问题所在,只是登记信息他没细看,又缺失了昨日的信息,不能确定,正皱眉苦思。

章雪鸣心情大好,冲宫远徵嫣然一笑,顺口便把苏东坡的《失题三道》背给他听:“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嚯,怎么这么突然!宫远徵俊脸爆红,药茶都打翻了。

看月公子写给云雀的情诗他只觉得恶心,此刻听心上人情真意切吟诗赞他,他却整个人都跟浸在蜜里一样,心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