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栩虽然身手不错,但毕竟是赤手空拳,而聂鑫他们藏了刀。
警方赶到的时候,就见任栩从肩膀至后背,被划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伤口最深可见肩胛骨。他所站的位置,脚下的地面也被染得一片殷红。
而另一边,聂鑫的脸上挨了一刀,几乎斜着切断了整个鼻梁,硬生生疼晕了过去。至于那些跟随他的马仔,早在警车即将逼近之时,就着急地跳窗四散奔逃,部分特警追了上去,他们是逃不掉的。
“安安……”
“你会没事的……”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任栩满手是血,掌心也因为刚刚徒手接刃而被划破,殷红的液体染红了粗糙的木箱盖子。
他一边颤抖着,一边拿着从聂鑫手里抢过来的钥匙进行开锁,三把钥匙三把锁,锁一样钥匙也一样,他整个人心急如焚,反而许久匹配不到合适的钥匙。
“别急……”特警安抚着:“我们来……”
特警拿着特制的钳子,直接剪断了那三把锁的锁环,箱子也顺利打开。
箱子打开后,由于内部空间实在太过狭小,沈沛安被憋得满脸通红,用力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即使是在晕厥之中,也抱着膝盖不停地发抖。
“安安,我来了……”任栩不顾一切地把他从里面抱出来:“对不起,我来晚了……”
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沈沛安后脑勺处,银白的发丝被染红了一大片。
原因是木箱底部有些突出的铆钉,沈沛安应该是被拖拽的过程中,脑袋撞在了这上面。
“——警车就在下面,快送医院!”
交警开道,警车护送,沈沛安以最快的速度被送进了医院急诊。
而任栩身上的伤虽然不致命,但依旧不容小视,也被强行带去手术缝合。
任栩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沈沛安还在急救,手术室前,“手术中”三个大字格外刺眼。
很不幸,沈沛安这次又伤到了脑袋。
任栩不理解:“为什么所有不好的事都让你遇上了,你明明那么乖巧,那么善良,从来都没有伤害过别人,却总有人来伤害你……”
任栩第一次体会到了命苦的具象化。
“难道老天真的要把你带走才罢休吗?”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沈沛安第几次进医院了。
每一次都伤得那么重,每一次都要动手术,每一次几乎都是命悬一线。
太辛苦了……
太残忍了……
明明这么好的人,却偏偏活得这么艰难……
沈沛安被推出手术室后,任栩也已精疲力竭了。
两人被安排在了同一间病房,任栩特意让护士拉进了两张病床的间隔,他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安安。
这一夜,他是握着沈沛安的手入眠的。
他做了梦。
梦见自己和沈沛安回到了瑞士的山丘上。
当地的孩子吵吵闹闹,沈沛安和他们跑跑跳跳,任栩仅仅只是这样看着,就觉得很幸福。
画面一转,沈沛安又躺在了他身旁的草地上,闭着眼睛,也不像是睡着的样子,似乎只是在安静地晒太阳。
梦里,沈沛安头发还没有白,一根根发丝如墨玉般温凉,他抬起手,轻轻地拂过安安的眉眼,俯身在对方额头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安安,我爱你……”
沈沛安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任栩笑了:“我说,我爱你……”
半晌,沈沛安似乎也笑了,但眼神却呈现出他看不懂的复杂。
梦里的爱人近在咫尺,梦里的声音忽远忽近,沈沛安问他:“任栩,你有多爱我?”
“很爱很爱……”任栩握住他的手:“我爱你,胜过爱世间的所有……”
沈沛安继续问他:“怎么证明?”
梦境中,思考能力似乎受到了限制,任栩想不到什么好的证明方法,于是温柔地反问他:“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沈沛安摇摇头:“我不知道。”
“如果一时间没有合适的方法来证明,那我想要用余生来证明……”任栩保证:“下半辈子,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我信你。”沈沛安笑着。
任栩忍不住把他抱进怀里,鼻尖酸涩:“谢谢你信我,谢谢你能再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安安,谢谢你……”
“不用谢。”沈沛安依旧笑着,过了许久之后才说:“只是……任栩……我要走了……”
任栩瞬间紧张起来:“什么?!”
“我要走了……”
“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瑞士已经够远了,但我要去的地方更远……”
“远到……你永远都找不到我了……”
“不要!”任栩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从没有过的慌乱感席卷全身:“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我想办法证明好不好,是不是我能证明我爱你,你就能留下来了——”
“不是哦……”沈沛安轻轻擦去了他眼角的泪,出口的语气温柔到几乎化不开:“也不要再为难自己哦……”
“如果可以,你也可以忘掉我,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不要走……”任栩泣不成声:“我不会忘掉你的,我的生命里只有你……”
沈沛安捧起他的脸,吻吻他的眉眼:“我也用生命爱过你呀,而且,永远都不后悔……”
任栩祈求着:“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沛安凝视着他,眼底泛起深情,笑而不语。
任栩怕极了,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沈沛安的眼睛很好看,笑容很温暖,动作也很轻柔……他拼命地想要把这样美好的安安揽进怀里,却无论怎样都不能多靠近爱人半寸。
“我走啦……”
短短三个字,像是此生最后的道别,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在任栩的心房,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心痛。
别走……
他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轮廓渐渐模糊,消失在眼前。
……
凌晨四点半,任栩醒了,醒后他第一时间看向旁边病床,他的安安还在病床上安静地睡着,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任栩松了一口气,但捂着胸口的位置,心痛感依旧在持续。
他看着熟睡中的沈沛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生命里流走,再也找不回来了。
“安安,你会醒过来的对不对……”他趴在沈沛安床头哭出了声:“别丢下我……”
……
这是一场漫长的等待,三天后,沈沛安终于又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