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可是他还是觉得很兴奋,像是不知疲倦一样要把所有的事情干完,等许诺收拾完所有的卫生,许诺甚至还打开了一楼的灶火,从行李箱里掏出他买的米线,煮了两碗米线出来。
他一向是很会煮面的,得益于他在米线店帮着他妈卖米线的时候学会的。
许诺端着两碗米线上了楼,客厅中间的茶几就是他和他妈妈平常用来吃饭的餐桌。
“妈,吃饭。”
好久没有喊“妈”这个字了,现在说出口还是跟以前一样,亲切又熟悉,第一声许诺声音很轻。
“妈,吃饭了。”
许诺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很大。
“妈,你尝尝我做的米线,以前啊,你老是说我做的好吃,可是我们大部分都做给客人吃了,你吃我做的米线没有吃过几回,现在我回来了,做给你吃。”
没人应他。
许诺的妈妈,早在他二十岁那年,就去世了。
许诺自己挑了一筷子米线,有些烫嘴,可是他觉得很好吃。
好像还是以前的味道,如果这个时候对门的高新还在的话,他只要回卧室的窗户喊一声,高新就会兴奋的拿着他家炸好的鸡排过来跟他分享米线了。
他家是炸鸡排的,他家是卖米线的,彼此住对门的邻家倒是因为这些吃食从小时候开始就有了不解之缘。
许诺还像小时候一样,端着米线回了自己卧室,他就站在窗户跟吃米线,还像以前一样,也不用在意形象,米线就是要吸溜出来声音才好吃。
以前每次他吸溜出声音的人时候,对面的高新耳朵里就像是装了雷达一样,听到这声音立马就打开卧室窗户。
“许诺你小子真不够意思,光顾自己吃也不说叫我,你等着我去收拾你。”
许诺忍不住笑了,因为过去的回忆实在是太温暖太美好了,他喉咙里的笑意,就忍不住了。
对面的窗户突然打开。
高新有些怔愣的看着对面吃米线的那人,那人似乎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笑意还没有从他脸上散去,却是一下子凝固了。
高新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会在宝陵市看到许诺。
许诺那个时候走的很决绝,办完他妈妈的葬礼后,许诺就收拾行李走了,跟着那个男人走的。
后头一直没有回来过,他一直守着宝陵市,在这里结婚生子,安家立业,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许诺这个从童年到少年一直是好友的人了,却没想到今天竟然在此刻见了面。
他是回来找他妈留下的一个偏方的,由于好久没来怎么也记不起来放在哪里,翻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所以他就回到自己的卧室想着躺会儿休息会儿再找。
结果就听到了对面二楼的动静。
“吸溜,吸溜。”
有人在二楼吃米线。
高新在没开窗户之前想的是谁来这吃米线都不可能是许诺。
毕竟当初许诺走的很决绝,他说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除非他死,骨灰送回老家来。
对面的人一下关了窗户,高新略带嘲讽的口吻已经响了起来:“呦,这不是那个谁谁谁吗?我记得走的时候说永远不回来,现在还不是夹着尾巴回来了。”
“怎么着,江淮不要你了是不是?以前就跟你说过不要找男人乱搞,可是你偏不听,现在好了,真好啊!”
高新还是跟以前一样,虽然年纪已经上来了,可是他只要一开口,徐诺就会发现他没变,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人。
冷嘲热讽,讽刺挖苦,成了他对他生活的全部指点了。
不过,好在他不在意。
许诺坐回客厅,把另一碗已经放凉的米线也吃了下去。
“妈,你不吃我吃了昂。”
两个大碗,干干净净连滴汤汁都没有剩下,许诺去洗了碗,锁上大门,静静的躺在床上,开始休息。
休息前,许诺找了一个盆子,盆子里接满凉水,找了一把锋利的刀片,许诺朝着自己的手腕划了下去,很深的一道口子,也很疼。
许诺把手放进盆子里,盆子很快被流动的血液染红,慢慢的,痛感消失不见,眩晕感袭来,许诺休息着,他永久的可以休息了。
高新是不会像以前一样上来找他的,所以等别人发现他的尸体,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情,许诺想着,到时候连个哭他的人都没有,太可悲了!
可是,死都死了,还在乎谁哭吗?
“妈,儿子来了。”
许诺嘴唇动了动,他看到了他妈,对他伸出手……
高新是没有来看他的,他一点儿都不在乎这个人,他干嘛要看他?
于是他找到了偏方之后锁上门就走了,走之前看着邻居家里紧闭的门面和窗户,高新甚至都想从地上捡几块石子把玻璃给夯碎。
不过他没有这样做,他都是当了爸爸的人,不能再这么幼稚了。
江淮看着GPS定位系统,已经两天没有动过一个地方了,你要说他在他屋子里转悠或者是出外面转悠的话,至少还有个痕迹。
可是他就是窝在一个房间里,哪也没有去,甚至没有去上厕所。
江淮觉出了不对劲儿,怎么有人会一直待在屋子里不出来呢?
他原本是想等一段时间再过去的,就像是娘家的儿媳妇受了委屈一样,回娘家来发泄一下,他要让许诺生活平静下来,他要给他希望,然后在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绝望。
江淮买的飞机票,飞机一落地,江淮就直接打爆了许诺的电话。
没人接,没人接,没人接。
“您拨叫的用户在忙,请稍微再播。”
江淮看了一下GPS系统,那个小点一动也不动。
江淮不知道的是,他就要永远失去许诺这个小点了。
如果他不来宝陵市的话,还可以当他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可是他来了,江淮觉得自己准备的很充分,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应对。
事实证明,是他想太多。
后来的每一天,江淮都在想那一天,锁被他翘了,他直接上楼,然后就看到了让他睚眦欲裂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