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伟丢下了林宇,走到了大叔身边。
拍了拍大叔的肩膀,示意大叔回去休息。
一时无话,时间到了放饭的时候。
拘留所占地面积小,也没有单独的食堂。
每次放饭的时候都是用大桶将菜推到号间门前,再逐个盛到个人的塑料碗里。
号间里的大家自觉地排成了一队,并且把最前面的位置空了出来。
原来那里的位置是留给周晔一群人的。
可这次周晔却老老实实地排在了队伍的后方。
高德军,宋伟,海柱三人自然而然地接替了排头的位置。
众所周知,食堂的第一勺菜永远是最满的。
林宇跟在大叔身后,看着大叔欲言又止。
有心和大叔搭上句话,可看大叔的精神状态似乎又不那么合适。
晚餐是一个馒头,一份白菜豆腐。
白菜豆腐里偶尔有那么一片孤零零的肥肉片,让在里面缺油水的人垂涎欲滴。
等到餐车推走,号间里却没有动勺子吃饭。
一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高德军。
在周晔当号长的日子里,如果谁的餐盆里出现了弥足珍贵的荤腥,那是要上交的。
就不知道这新来的高德军是个什么说法。
高德军感受到了周围的目光。
突然那张从进来就一直给人凶狠感觉的脸上却显露出了笑容。
“都瞅我干啥?吃饭啊!”
“哦,等我挑菜呢?”
“拉倒吧,我这刚进来第一天,肚子里的油水还没消化完呢,能图你们这点玩意吗?”
高德军话糙理不糙,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行为却抵消了刚进来时给人留下的暴戾的印象。
那些在餐盆里找到了肥肉片的人如获至宝。
很多人在周晔的压迫下时隔多日第一次吃到肉味。
甚至把那一小片肥肉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味道更久地留在口腔里。
大叔拿了自己的饭却没有吃,随手把菜往通铺上一放。
手里的馒头则是顺手丢给了小黄毛。
宋伟对此感到好奇。
“大叔你不吃饭吗?”
大叔摇摇头没回答。
其他人替大叔回答了出来。
“这大叔近几天都这样。”
“饭菜自己不吃,就丢到通铺上,谁不够吃就去里面舀一勺。”
“那身体能受得了吗?”
“那谁知道了。”
小黄毛接过大叔丢过来的馒头。
那馒头从蒸好到送到每个人手里早就到了适合进食的温度。
可是小黄毛捧着馒头却觉得烫手。
果不其然,随着这个馒头的入手,高德军的眼光跟着过来了。
“怎么个意思?我看看怎么个事儿?”
小黄毛支支吾吾,手里的馒头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踌躇片刻才解围道。
“大叔除了每天早上喝点粥,一般情况下什么都不吃。”
“有的时候就把馒头给我们拿来玩。”
“拿来玩?”
高德军眼睛一亮。
“玩什么?”
听到高德军问话,小黄毛稳了稳情绪。
两手拿着馒头两边把馒头掰成两半。
然后放下一半,拿起一半,再用手指把馒头掐成一个个小粒。
如果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在掰羊肉泡馍的馍馍粒。
小黄毛又从木板上拿下来一个塑料水杯。
当着高德军的面把水杯翻过来,随即扣在了馒头粒上。
高德军不愧是因为聚赌进的局子,一眼就明白了小黄毛手上动作的意思。
“这是番摊?”
番摊一种赌博的小游戏。
庄家事先会准备好一些小玩意,或是棋子,或是豆子,甚至是石子。然后庄家用一个碗盖上其中一部分。
下注后,庄家即翻开盖碗、杯,用一根小棒每次移去4个小玩意,直到最后剩下4个或少于4个为止。
下注时既可以买单双,也可以买数字。
是一种简单的赌博游戏。
这种准备工具简单,玩法简单的赌博游戏非常适合在号间里的这群人。
大叔也是刚来时看众人无聊,于是就在自己不吃饭的时候把馒头贡献出来给大家做“棋子”。
以前都是周晔坐庄,小黄毛操作。
在号间里把众人除上供外的烟粮可是没少收割。
听说有东西可以玩,高德军顿时就来了兴致。
“来来来,都快点吃,一会儿咱偷摸玩上两局。”
高德军现在的话就被当作了圣旨,所有人都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挨到了天黑,借着月光,众人围坐在了通铺的南侧。
也就是挨着马池一侧。
没有办法,谁让为了换气,窗户它就挨着马池呢。
“谁坐庄?”
高德军兴致勃勃地问道。
“要不还是周哥坐庄?”
小黄毛把着自制的赌具,提出了一个出乎其他人意料的提议。
“我倒不是别的意思。”
“主要是,周哥以往坐庄的时间长,本钱厚。”
“军哥你刚来,要不先玩两把,攒攒本钱,之后再大杀四方?”
小黄毛的话里不无道理。
高德军就这么听信了,却忽略了小黄毛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趁着夜色,林宇也躺到了大叔身边,伸手点了点大叔的后背。
大叔原本不想搭理,可却听到了一个声音。
“大叔,你回头看看,还记不记得我?”
大叔回过头看了看林宇。
努力地在脑海里回忆这张眼前年轻的面庞,最终摇了摇头。
“大叔,在首都,火车站,你问路。我给你用手机查来着,当时你还给我点了支烟。
林宇这么一提大叔就回想起来了。
这是那个热心的小伙儿。
“你怎么进来了?”
大叔想起林宇之后,直觉得这个帮过自己的小伙儿应该是个好人,不该出现在这里。
“没事儿,我是见义勇为,或早或晚就出去了没影响。”
“大叔,我下午听到他们说你的事儿了,现在我是明白当初你为什么会说出‘我不信’三个字了。”
“唉…”
大叔似乎不想过多去提这个话题。
叹了一口气又不言语。
林宇摸了摸自己带来的香烟,往大叔手里递了递。
“大叔,来一根?这点儿可以吧?”
大叔点了点头,二人翻身而起,点燃了手里的香烟。
尼古丁给大叔带来了一丝镇静,看着窗外的月亮突然说了一句。
“我的儿,此刻也应该是和我在一样的铁窗前看着同一个月亮吧。”
大叔突如其来的文字让林宇闪了一下腰。
可旋即又在大叔的口中获得了更重要的信息。
而此时另一张通铺上。
周晔坐庄,小黄毛操作的番摊局上,高德军被杀了个七零八落。
本来就刚进来的高德军三人手里的货就不多。
几局下来输多赢少,不得不向周围的其他人借些香烟做赌注。
而高德军不知道的是小黄毛自打听了管教和高德军的对话后,等的就是这一刻。
聚赌进来的那赌瘾一般都不小,而且大概率赌品也不会太差。
颇有急智的小黄毛就打算用这样的方式坑高德军一手。
按说高德军一来针对的是周晔,又不是小黄毛。
小黄毛理应不该如此。
可任凭高德军的脑袋怎么转都想不到的是小黄毛之所以这样做恰巧是因为高德军动摇了周晔的地位。
小黄毛自己是个偷儿,平日里没什么地位。
了自打攀上了周晔,在这里面的日子可就好多了。
高德军动摇了周晔的地位,让小黄毛原本在号间里第二的位置也荡然无存。
于是就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搞个日常的赌局引高德军下场。
若是他高德军输了,最好还要玩不起掀桌子那是最好。
这样一来起码能让号间里的其他兄弟背后讲究他高德军两句,也就会离心离德。
不说能推翻高德军,也起码给他使点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