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梨衣还在哭,哭声低的只有路明非一个人能听到,他摸索着抱紧女孩,意识到她也看到了类似的幻想,应该是同样恐怖的经历吧,梆子声对他们造成了精神污染,他们一起在幻觉的地狱里向外挣扎
路明非没力气了,他终究没有完成那个对自己说的命令
他感觉旁边有人在叫他,但他回应不了,他想睡觉……实在是太累了,真是的,一到关键时刻只想睡觉摆烂?
有些事情如果你做了的话,自己也会嫌弃自己的……
路明非将绘梨衣的脸紧紧按在自己胸前,不让她看到飞溅的血,他不想这女孩被吓到,绘梨衣的精神状态正处于要崩溃的边缘
但路明非坚持不住了,他已经到了极限,他摇摇晃晃的向后栽倒,眼前一片模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个鬼地方来,但他没遵守诺言,没有带那个女孩出去
清澈的声音回荡在整座迷宫里,漫天的灰云与烟雨挡不住这声的威严,冲来的怪物们停顿一下,眼眸中流露出巨大的恐惧,但没用,绘梨衣如皇帝般站起来,威严的黄金瞳中流淌着岩浆
她挥手,五指在空气中留下平行的五条弧线,她手指末端所经之处,一切都被撕碎。靠近她的所有怪物,在她回首的一瞬间分崩离析
他们感觉到了胸部或者颈部传来的剧烈疼痛,但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刹那之后,他们沿着伤痕开裂,巨量的血浆喷射,仿佛巨大的血色鲜花围绕着绘梨衣盛开
这才是审判的最强,路明非终于明白为什么绘梨衣之前所使用的审判杀伤力不够了,小魔鬼给绘梨衣更换血统的代价就是威力,这虽然让绘梨衣摆脱了危险,但也让她的战斗力下降了一个档次
可这次不知为什么血统全回来了,火焰在面前燃烧,火光照亮了绘梨衣那桀骜的身影,她如王一般伟岸又如鬼一般狰狞,她说出了那个古老的词语,用金属般的声音:“死!”
这条命令被厦大给了这座迷宫里所有的人,除了路明非和她自己,无尽的风雨携带着鳞片与爪牙翻滚在一起,形成一场盛大的演出
血与火之中,泪与恨之中,大雨倾盆的下,狂风暴虐的呼啸,乌云在天空上翻滚,铁灰色的墙壁左右扭曲,路明非双手死死抓着脸,指缝中露出的眼睛散发着璀璨的金色,鲜血顺着他的鼻梁流下,他头顶那不知名的伤口又破了
那个狰狞的人形向着路明非走来,她的脸颊带着血,挂着几枚青灰色的鳞片,狂风把她的发丝吹乱粘在脸颊上,随手将那些将死未死的怪物切开,她的裙摆在狂风中翻飞,那双让路明泽神不守舍的修长小腿上覆盖着苍白色的鳞片,肌肉在鳞片下缓缓的起伏
他们对视,路明非仰面躺在草地中,惠利一头顶着纯黑的天空,整个世界被铁灰色淹没
这是怪物与怪物之间的凝视,路明非身上的伤口正高速愈合,绘梨衣身上那些紧贴身体的鳞片逐一扣紧,发出清脆的声音,雨滴落在这两个炽热的身体上,蒸发之后变成白色的雾,随风散去
她穿着红白相间的巫女服,跟路明非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那么干净,那么乖,像一只猫,一只对世界警惕的猫
也许在这个诡异而恐怖的迷宫中,两个怪物是彼此最后的依靠,他们只有紧紧的把对方抱在怀里,才能明确的知道自己活着
路明非撑着地站直了身体,绘梨衣虚弱的躺倒在草地上,她苍白的脸上覆盖着扣紧的洁白鳞片,看起来像一只艳丽的女蛇
他们依然在这个迷宫里,没有出去,还是灰色的云,纯黑的天空,倾盆的大雨,铁灰色的墙,以及忽闪忽灭的灯
路明非观察周围,那些怪物都死了,在绝对的杀戮意志中永远沉睡
这里出不去,这里也出不去,那该怎么办?挖地道吗?师兄在哪?他不过是在卡塞尔学院宿舍里睡了会,一睁眼怎么到了这个鬼地方?
一簇火苗从草地中燃烧,路明非回头望去,周围都是火海,但天空还在下雨,暴雨越来越大,火焰和暴雨对抗
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路明非颤抖着抬头,乌云中黑色的闪电轰鸣着
奥丁?
这是路明非的第一念头,对呀,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忘了这里有多么诡异,只想着如何出去如何找到出口,无尽的暴雨,雷声与乌鸦,这不都是奥丁的象征?
只是这迷宫……到底是哪?
路明非又出现幻觉了,他感觉地面草地上的积水倒映出了奥丁金色的影子,但奥丁似乎去找绘梨衣了,乌鸦在他耳边鸣叫,吵得他心烦意乱,他慌慌张张的向着钟楼跑去,他惊慌失措了,他把奥丁就这么杀了绘梨衣,也怕绘梨衣在大火中葬生,怕的要死
身后传来绘梨衣的叹息声,路明非猛地向回看,绘梨衣站在烈焰中,依然穿着他那身干净的巫女服身上没有任何的血迹,美的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路明非跌跌撞撞的跑回去,颤抖的将绘梨衣从火焰中拉了回来,身后奥丁的马蹄声愈演愈烈,天空中的乌鸦叫声也烦人的要死
但路明非没管这些,他知道这次可能不能活着出去了,他只想让绘梨衣逃出这个迷宫
她是个那么依恋你的女孩啊,她很相信你,认为你是正人君子,跟你睡在一间房里,却不怕你心怀不轨,她很认真的听你讲屁话,好像你说起话来字字珠玑,她闷不做声的跟你走,就像你的尾巴,从未有一个人这么需要你,你怎么能看着她死呢?
我们都是怪兽啊,世界上没人会喜欢我们的……所以要活下去啊,即使天寒地冻,路远马亡,也一定要不择手段的活下去啊!
有些事情回头再看就来不及了,所以要快啊,一定不要犹豫……如果再犹豫就晚了
路明非从兜里摸索出一枚戒指,那是上次梦境中的戒指,路明非将它交给绘梨衣,最后拍了拍她的头:“听我说,快跑,向前跑,离我越远越好,不要回头。”
看着绘梨衣,路明非笑了,真乖啊,其实绘梨衣也像光不是吗?像蜡烛,温暖还不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