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所谓的揽功，便欲在战场上动手脚，你有想过若是事成，有多少将士可能因此被害？有多少家庭会失去儿子、丈夫、父亲？！”
想起前世战死沙场的将士们，温云景难掩悲愤：“做这样的事，你也不怕因果报应？死后堕入阿鼻地狱？”
刘行舟脸上已然麻木，并未作答。
温云景闭了闭眼，平复心绪，片刻后方道：“也对，你竟敢做出此事，想必也浑不在意自身后果，便是家人被牵连也无所谓。”
刘行舟睁眼，眼中终于又有了些动静。
他看向温云景，犹疑道：“此事与我家人无关，且世子如今安然无恙，想来皇上不会牵连怪责到我家人头上吧。”
刘行舟心内到底还是存着几分忐忑，不过思及嘉顺帝的圣旨里只提及他贪污受贿，并未言明战场一事，定然是不欲大肆宣扬，看来嘉顺帝也是有意掩盖此事。
加之谋事多半未遂，应当不会连家人都不保。
温云景嗤笑一声，“刘大人事后方想起关心，图谋之前倒是完全无视后果，此时再问，未免显得假惺惺。”
刘行舟一僵，接连被温云景言语相刺，到底还是有些不适。
事情败露，温云景作为此次出征主帅，对他会生恨意能理解，但是不是恨意太过了些？
他料定这种情况也试探不出什么信息，便又沉默了下来。
温云景并没想他回答，只又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刘行舟的脸道：“告诉你也无妨，你府上家眷皆被判了流刑，不日就将被押往岭南之地。”
“你既做出那事，便该料到家人会被你牵累，此事乃你一手铸成，怨不得谁。”
刘行舟有些黯然，但情绪并无太大波动。
温云景心里忍不住冷笑，继续道：“或许在你心里，曾经青梅竹马的恋人远比家人更重要吧。”
刘行舟瞳孔骤然收缩，掩饰不住惊慌之意。
片刻后意识到温云景逼视的目光，忙强行压了下去。
他强作镇定道：“世子又在说胡话了。”
温云景退后几步，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他最后看了一眼刘行舟，转身朝外走去。
刘行舟有些讶然，他以为温云景还会再多说几句试探一二，谁曾想就这么甩手欲走。
想到这人兴许已经怀疑到淑怡身上，他心里一痛，忍不住出口道：“除了?拙荆，刘某从未与人有私，世子何故要将这莫须有的事安在刘某身上。”
温云景踱出牢房，听得刘行舟的话，面上讽意明显。
先前提及刘行舟家人时，他都没这么大的反应。
反而是提到宫里那人时，他倒是忍不住遮掩了。
为了自己的私情，置众多将士性命不顾，也无视家人被牵连的后果，他倒是深情了，家国大义何在？
温云景不欲与他再多言，头也不回地往外去了。
出了大理寺狱，外间大理寺卿正候着。
见到温云景，他拱了拱手。
温云景还礼道：“今日有劳大人了。”
大理寺卿摆了摆手，“举手之劳，况且……”
他及时止了话头，没继续说。
今日他主要是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放了温云景进去，况且温云景如今权势也大了起来，不过是行个方便，算不得什么大事。
何况这刘行舟只怕罪责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否则为何温云景班师回朝后，先是那石将军被赐了死刑，而收监许久的刘行舟也跟着立马定了刑。
今日温云景还特意前往大理寺狱来，想必也是为了那背后的事。
既然嘉顺帝并未宣扬，他也没打算继续深究。
大理寺卿转而道：“将军放心，今日之事必不会外传。”
温云景拱手致谢，没有再多言，只换了衣裳往国公府去了。
***
临轩堂。
沈知念在次间喝着杨梅渴水，眼神却时不时透过窗户往外看。
怪哉，天已经完全黑了，温云景竟还没回来。
按说这些日子军中事务应当已经理顺了，也不知今日他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她悠悠叹了口气。
一旁的春杏见状，偷偷笑了起来，她家少夫人与姑爷如今感情是越发浓厚了。
姑爷晚回，也不知少夫人往外看了多少次。
沈知念听到春杏的低笑声，厄了她一眼。
“笑什么？莫不是近日里有什么高兴的事？”
春杏摇头，脸上却还是带着那股促狭笑意，“奴婢心里确实高兴。”
沈知念当然知道春杏笑啥，她乌溜溜的眼珠一转，对着春杏眨眨眼，“哦，我猜是不是有人讨了我家春杏的欢心？”
春杏脸上的笑一滞，脸上浮起红色，跺脚道：“少夫人又来打趣人，我明明不是说这个。”
沈知念放下汤匙，笑道：“那就是可以说说这个了，正好我今儿有空，我问你，你如今是怎么想的，要我做主不？”
春杏羞意更甚：“少夫人！”
沈知念见她并不似去年那么反对，继续诱她道：“现今就我们仨，有什么话只管说，愿或不愿，我都给你做主。”
春桃本在一边擦拭八宝阁上的物什，闻言放下手里的活，也带着笑看了过去。
春杏被两人盯着，红着脸嗫嚅道：“我也不是—”
她话未说完，外面传来了请安声，是世子回来了。
院里除了温云景的轻声回应，还夹着常富爽朗的招呼声。
听得主仆二人往屋里踏来，春杏的话戛然而止，脸上又染了一丝慌张。
她头一低，索性躬身行了个礼直接跑了出去，“世子回来了，我去厨房吩咐备晚膳。”
沈知念好笑地看着她往外急走的背影，心里暗道看来今年也许能成了。
左右这丫头也有松口的迹象，她也不急，回头再好好替她张罗。
沈知念心思又转回从外面进来的温云景身上。
他身后常富没有跟着进来，沈知念起身迎了上去。
行得近了，正待问一句在外面用了晚膳没，一抬首，见到眼前人的神色，怔住了。
温云景脸上似有一股悲凉感，又夹杂着些怅然，仿佛有万般思绪杂糅胸间，复杂难辨。
往日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般神情，禁不住有些心疼，“怎么了？”
温云景此时回到府内，看到沈知念，方将情绪释放了出来。
他揽过她腰，抱住她，弯身埋首在她颈侧，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