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垂眸沉思了片刻,缓缓道:“按照姑娘您订的规矩,医馆之中每一位郎中都有自己的脉案,且互相之间不允许传阅,不许泄露病人的病情给他人知晓,只有在遇到复杂难缠的病情时,才会把有关病情的记录,由写诊脉的医者将之抄录出来,供大家一起参详。”
听完徐行的讲述,云鸿立刻站起身:“现在回医馆,查一下谁丢了脉案,必然就是谁。”
云翘也点头赞同,今日事发突然,医馆中多了大量的病人,还有一部分因为病情突然恶化,还一直滞留在医馆中。
因此今日医馆中的几位郎中都没有回家,宿在了医馆内,这种事情自是越快越好。
几人又商量了一番决定分头行事,沈煦回去继续帮着寻找鬼医靳蛇的下落。
云翘与徐行、云鸿两人一起去医馆查脉案之事。
兰舟和桃红等人留守家中,以免有人趁机到家中闹事。
几人商量完毕便开始分头行事。
到达医馆之时天色已晚,除了值夜的郎中,其他人都已入睡。
听到东家要找,几名郎中便匆匆起床聚到一起,徐行望着几人面色严肃:“你们的脉案都还在吗?”
几人不解的对望了一眼纷纷点头。
“去把脉案拿出来我看一下。”
听到徐行发话,几名郎中都转身去了自己的诊室,不大一会儿,每人都抱着几本脉案走了出来。
只有一位年纪约有四十岁上下的刘郎中,神色慌张的走出来说道:
“徐掌柜,我的脉案丢了一本。”
徐行心中一沉:“什么时候丢的?”
刘郎中摇摇头:“那本脉案我五日前刚刚写完,才换了一本新的,这几日一直没有翻看,因此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的。”
云翘前世修过心理学,从一开始便一直仔细的观察着几人的表情,从刘郎中回话时的表情中能看得出来,他没有撒谎。
她与徐行对视一眼,便对着刘郎中点点头:“你跟我来。”
见到东家要亲自与自己说话,刘郎中满脸无措的看向徐行。
百草堂虽开业时间不长,但是他们都知道,医馆真正的东家,就是眼前这位只有十五岁的少年,他是药王谷的少谷主。
虽然他平日很少出现在医馆,但是只要他出手,必是他们无法医治的疑难杂症,因此他们心中也一直对这位年少的东家很是敬重。
虽然不知东家为何突然要找他们的脉案,但肯定不是小事。
此时刘郎中心中忐忑至极,他在百草堂坐馆,东家不但给的工钱比别家医馆要高的多,平日里徐行还会时不时的指点他们的医术。
这在其他医馆是跟本不可能的事情,他很是珍惜在百草堂的工作。
见他如此慌张,徐行温声安慰道:“没事,东家只是想问你点事情。”
刘郎中稳了稳心神,跟着云翘进入到一间空房中。
两人在桌前坐下,云翘没有说话,只是仔细的观察着坐在对面的刘郎中。
此时他面上带着几分惶恐不安,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停的来回搓着。
云翘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温声道:“刘郎中,莫慌,我想问问丢的那本脉案。”
“东家,您请问。”
“新的脉案是何时换的?”
“五日前。”
“你们几人平素私下里会交换脉案吗?”
刘郎中摇摇头:“不会,徐掌柜给咱们订的有规矩,说这脉案上的记录是病人的私密之事,不能让外人知晓,因此我们各自的脉案都是由自己保管,从未让他们看过。”
“很好。”
云翘赞许的点点头。
“你的脉案除了你还有谁能接触到?”
刘郎中皱着眉沉思了一会儿:“除了我就只有我的药童了,可是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刘郎中连忙摆手。
“你为何如此确定?”云翘挑挑眉。
刘郎中咬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东家恕罪,我那药童,是,是我的女儿。”
说着刘郎中不禁泪流满面。
原来刘郎中不是京城中人,他本是宣州府一家叫做千金堂的坐堂郎中,有一次一位老妇人到医馆看诊,接诊的郎中便是他。
那老妇人本也不是什么大病,刘郎中便为她开了一剂祛邪扶正的方子。
不料那老妇人回到家中吃了药后,第二日人便没了。
家属闹到医馆,掌柜的便说是他的问题,把他开除出了医馆,那家人不依不饶要求赔钱,否则就要告官。
刘郎中散尽家财赔了那家人一笔钱,这才了事。
他也因此名声尽毁,在宣州府没有了立足之地,为了生计,他便到乡间做起了铃医。
他儿子也外出打些零工用于家中生计,一次外出时遇到千金堂的伙计这才知道。
原来那天刘郎中开的药方并没有问题,而是抓药的伙计抓错了药。
那伙计是掌柜的内侄,因此才会把事情都推到了刘郎中身上。
刘郎中的儿子知道后,气不过跑去医馆理论,却被打了一顿丢出医馆。
等他得到消息赶回家时,儿子已经伤重昏迷不醒,没几日人就没了。
妻子受不了这个打击,也在儿子去世的当晚投缳自缢。
那千金堂的东家与宣州府通判有亲,刘郎中投告无门,没有办法只好带着女儿来了京城。
他本想为儿子鸣冤,可到了京城才发现,他儿子的案子在宣州,即使来了京城,案子也要发回宣州审理。
他知道自己斗不过人家,只好先想办法留在京城,再寻时机。
他与女儿相依为命,在京中又无容身之地,恰好百草堂开业,要招郎中,他便来试了试,没想到居然聘上了。
可他又不放心女儿一人在家,他女儿自幼便在学医上很有天赋,也愿意在医馆跟着他学医。
可是女子想做医者本就艰难,很多医馆都不收女弟子,他索性就让女儿女扮男装跟在他身边做药童,两人师徒相称。
听完他的讲述,云翘轻叹一声,将刘郎中扶起。
她也是女子,自是知道,这个世道女子若想行医,有多不容易,她自己不也是女扮男装,才能在外行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