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断了应升的手臂,而后,伴随着漫天的血光,长剑没入了应升的胸膛,直接将其刺了个对穿。
“应大哥!”
汪慎痛呼一声,却只来得及接住应升倒下去的身子。
连张盼儿都惊愕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会?
应升,应升他不是武功很高强的吗?
不然当年他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制服强迫了自己……
不然这些年来他也不能轻松帮自己灭口了那么多人。
为何今日,他竟是这般轻易就死在了景王的剑下。
一群蠢货。
宣明曜冷眼看着地上的应升,心中讥讽道。
入殿这么久,居然还没发现殿内的香料有异。
应升的确有些武功在身上,之前派去的暗探有好几次都差点儿被他发现了踪迹,可见他的武功哪怕在千牛卫中也绝对能够排上上乘。
虽然不知道他从何处学来的这一身功夫,但凡事未雨绸缪,宣明曜可不想在最后一步阴沟翻船,让父皇在没下正式传位旨意之前就死在别人手上。
应升必须死,而且是死得越快越好。
他刚刚对元曦的在意,已经被父皇发觉了。
若是他继续活下去,到时候乱说了什么,必定会祸及元曦。
有些事,既然当初决意小心守护着这个秘密,那便一辈子不要说出来,一辈子都让它只是一个秘密吧。
宣元曦的身子一软,若不是桐君机灵搀扶,他已然摔倒在了地上。
他有些不忍地别过头,似乎是被眼前的血腥吓到了。
可掩盖在衣袖下不停颤抖的手,揭露了他此时内心的汹涌。
他知道,刚刚死的那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尽管,自己从未把他当做父亲。
他也知道,皇姐干脆果决杀了这个人,是为了救父皇,可也是为了自己。
他都发现了的秘密,皇姐怎么会一无所知呢?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汪慎捂着应升的胸口,却怎么也止不住那喷涌而出的鲜血。
他歇斯底里地朝着宣明曜大叫,只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一般。
应升是被一剑穿胸的。
宣明曜拔出剑的那一刻,他的心脉就已经被反复贯穿,彻底没了活下去的可能。
他倒在地上,目光直直看向宣元曦的方向。
在看到宣元曦别过脸的那一刻,他甚至有些想勾起唇角。
很好,自己最后这么骇人的一幕没有被他看到。
盼儿说,他已经知道自己是他的父亲了。
真可惜,自己还没再好好看看他。
这么多年了,自己每次见他,都只能恭谦地弯着腰。
皇宫内,奴才是不能直视主子的。
所以,哪怕自己一直找尽各种机会想要多出现在他身边几次,哪怕每次琼文书库的时候,自己都会在暗处悄悄看着他。
可他们从未真正好好对视过一眼。
他记得自己是什么模样吗?
大概只是个面目模糊的书库管事吧?
再后来,自己甚至更成了他心中面目可憎的恶人。
一步错,步步错。
若是当年自己没有行差踏错那一步,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元曦也好,盼儿也好,都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鲜血堵住了他的喉咙,应升拼尽全部力气想要挪动头颅看看张盼儿,最后,却只看到了一个无情的背影。
张盼儿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她从怀里似乎在掏出什么东西,朝着圣上的方向扑了过去。
果然是她。
无情、冷厉。
应升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用尽全力却再也飞不起的蝴蝶。
费劲筹谋,还是这般结局。
若是阿兄在,这一切会不一样的吧。
他那么聪明,那么能干,将所有的一切都能安排得妥妥当当。
甚至,连盼儿也都那么崇敬他。
自己努力了那么多年,却也是,始终不及……
应升彻底没了气息,他双目未曾合上,仍是半睁着眼睛,竟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看着视若兄长的救命恩人惨死,汪慎也是彻底疯狂了。
他拿起应升掉落在地上的短刃,朝着宣明曜便冲了过去。
但宣明曜此时根本无暇理会他。
她此刻的眼神里,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张盼儿。
一直虚弱站在那儿的张盼儿,此时竟是从袖中掏出了一架袖珍的弩箭。
那是应升为她做的,用来今夜傍身的。
毕竟,今夜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出现,便是他们之前做好了再周全的布置,也有可能出现偏差。
只是,张盼儿也没想到,这架弩箭居然这么早就要用上了。
她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的苦心筹谋,想到自己死里逃生的不易,想到好不容易拉拢到常珣和陈家的殚精竭虑,此时心中唯余下恨意滔天。
既然景王破坏了自己的布局,那自己便回赠她一份大礼。
今夜所有计策成功与否的关键,都在圣上的性命上。
若是圣上经历身陨于此,那景王就不算赢。
她本就是女子,极难承继大位。
今日宣钧死在这儿,便是一切证据都指明是自己所为,在那些朝臣和宗亲眼中,她也绝对洗不清嫌疑。
这无疑会让她本就微薄的继位机会更低上许多。
太子,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弑君、杀父,他会给景王安排好合适的罪名。
自己哪怕死,也要扳回这一局。
张盼儿眼眸中满是疯狂的笑意,她对准陛下,毫不客气地叩动下了弩箭的机关。
“去死吧!”
她歇斯底里怒喊道。
而另一边,宣明曜也是不顾汪慎的阻拦,朝着那射出的弩箭奔去。
甚至于,当汪慎的短刃划过来之时,她也只是挥臂直接用右臂生生挨了那一刀。
血光溅起,喷在了她的脸上,脚下的步伐却是半点儿未曾放慢。
她此时已经不敢去赌那弩箭是否会射中了。
电光火石间,宣明曜已然到了龙榻边。
她干脆利落一把将圣上推倒,直接用后背挡住了那弩箭的射程。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是准备用自己的身躯生扛住这一箭。
圣上被推倒的时候,手中攥着的玉扳指滚落在了床上,这扳指不知是何等材质制成,明明是掉落在了龙榻上柔软的锦被之中,却发出一声尖锐的啸鸣,仿佛是个哨子一般。
“殿下!”
“皇姐!”
桐君和宣元曦的喊叫声在身后响起,似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住了。
张盼儿唇边的疯狂笑,汪慎眼中的恨意,应升那未曾完全合上眼睛里的悔意,还有陛下眼中的错愕与欣慰。
最终……
“砰!”
一声巨响响起,宣明曜有些错愕地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胸口,而后迅速转头望去。
她没有受伤。
那弩箭并未射中任何人,而是被直接拦腰斩断,掉落在了距离宣明曜不足两尺的地上。
而那声巨响,是张盼儿被人直接一脚踢飞了出去,砸落在了花桌之上,手中的弩箭自然也是掉在了地上,被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捡起。
而殿内另一位黑衣男子,则是跪在了龙榻边沉声道。
“属下护驾来迟,还请陛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