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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巍、静太妃、刑澍。

这一个个名字联系到一起,顺理成章地拼凑出了一份真相。

用这份名册,让陛下背上一个包庇罪臣的名声,让天下学子从此对当今圣上失了信任,让陛下在史书工笔之下都要留下一个恶名。

这似乎便是宣巍和静太妃的所求。

“当然,是准备直接将一切都报给陛下,还是只到这个宫女这里为止,决定在你。我只是将我所知道的一切放到你面前罢了。”

玄戈并不会帮晋赟做出选择。

旁人做的选择,或是在旁人逼迫下所做的选择,早晚会有后悔的那一日。

只有自己做的选择,以晋赟的性情,才能坚定走到最后。

晋赟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在玄戈要起身离开时才终于开口了。

“这些,是景王告诉你的吗?”

他不傻,相反,能够坐上如今这个位置,他的心智和能力都是远超常人的。

玄戈就算当年在皇都内呼风唤雨,如今他也只是一个明面上已经死了的人。

他曾经全部的人脉和势力也都伴随着玄戈这个名字的陨落化作乌有。

就算宣巍这些事是他之前还任太平司大阁领之时得知的,那么永安王之死、静太妃的复仇、养心殿内的女官……

这些发生在他明面上已经身死之后的事,他是如何查清楚的?

自己身为太平司的现任大阁领都尚不清楚,他却能够掌握得如此周全。

难道,他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力量已经压过了整个太平司?

晋赟不信。

有个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玄戈本来就没想瞒着晋赟,或者说,是宣明曜让玄戈来做这一切的时候,就没想过隐藏自己在其中的手笔。

他轻轻点了点头。

“殿下说,比起刑澍坐那个位子,她更希望是你。而且,你到底也是因她才被圣上猜忌,此次便算作是弥补。无论你是否对陛下说出刑澍的身份,她都已经将自己如今所掌握的一切都告诉了你。”

而后,玄戈悄然离去,只留下了在原地沉思的晋赟。

第二日一大早,晋赟便入宫了。

“静太妃?”

圣上看着面前这份折子,神色晦暗不明,手指更是不自觉开始把玩起手中的串珠。

居然是静太妃。

自己都快忘了皇观里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是,微臣顺着这宫女的身份调查,发现她曾经伺候过静太妃。在静太妃出宫后,她便被安排进了尚仪局为司籍女史,后被拨派至紫宸殿,伺候陛下您的笔墨。此女,有过目不忘之能,那本名册,便是她在看过后自行复默出来的。”

“静太妃不过一介女流,她如何将这名册传至如此多的郡县?”

一个不受先帝宠爱的妃嫔,家族也不过是普通,她哪里来的这般能力,能够将自己和整个朝廷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其实无需多么推波助澜,只要将这份名册传扬出去,总会有人将其散播开来。静太妃如今在皇观内修行,半个多月前,皇观内伺候静太妃的一个小宫女还乡了。而她的家乡閺乡,便是此次名册事件爆发的第一个郡县。”

晋赟的话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这份册子上的人,可不是什么清官,以他们的行事作风,在官场上结下的仇怨和敌人绝不在少数。

平时还能勉强维持面上的和谐,如今,自然有不少人抓着这本名册的机会,趁他病要他命。

这份名册能够传扬开来,非一人之功,定是背后有无数想将这册子上的名字置之死地而后快的人出手。

多方叠加,才出现了这最后局势失控的局面。

晋赟并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他知道,圣上绝不会让他再继续查下去的。

圣上连做实舞弊罪名的那些官员都想保下,更何况这些并无切实证据的官员呢?

更何况,那些舞弊官员事到如今肯定是保不住的了,以陛下的性情,难道舍得再大刀阔斧除掉另一批吗?

权衡、取舍。

圣上一贯最是会这么做的,不是吗?

这一瞬,晋赟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一直所坚持的东西仿若一下被戳破了一般。

他微抬眸子,看向上首正沉思状的帝王。

他发现,自己对于陛下,似乎已经没了昔日的崇敬。

从进入太平司的那一天开始,他所接受的一切训练和考验,都在告诉他同样一句话。

太平司的人,是陛下而生,为陛下而死的。

这些话语无时无刻不在他脑海中回想,到最后,已经成了刻入骨血中的本能。

所以,他一直告诉自己,他应该无条件效忠陛下。

即便玄戈回到了皇都,即便玄戈告诉了他关于陛下的一些所谓真相,他依旧被效忠二字束缚着,告诉自己绝对不应该质疑圣上。

直到今日……

当他发现,自己已经揣摩透了陛下的下一步决定后,一种由衷的厌烦感涌上心头。

陛下,似乎也不过如此。

他和自己手底下刑房内那些层层一个个被剥皮拆骨的贪官污吏,有什么两样呢?

一样的虚伪。

一样的自私。

“既然静太妃如此不安分,朕以为,如今秋日寒凉,静太妃又一直因为永安王的离世而卧病在床,如今大病不起,追随先帝而去,似乎也都是正常的吧。”

“微臣领旨。”

晋赟干脆接下了任务,这样的事,他左右已经做过了无数次了。

面上说是病重,私下将人带回太平司提审,等到榨干了身上所有能吐露的东西后,再让其顺理成章病逝。

静太妃不是这些人中身份最高的,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记得审问清楚,是否有同伙,还有她在宫中安插的那些桩子,一个不留全给朕拔干净了。”

“是。”

看着晋赟如此干脆利落完成了自己的吩咐,圣上的手指在折子上轻点了两下,还是放缓了些语气低声道。

“太平司内,果然还是得晋爱卿你来坐镇,今后,便让刑澍做你的副手,你们二人一同打理好太平司,为朕排忧解难。”

在决定不拿出刑澍身份这张底牌的时候,晋赟就已经想到,陛下绝对不会放弃用刑澍来拿捏自己的这条路。

所以此时,他的心绪倒算是平静。

当然,面上总还是要带着一丝不甘。

毕竟,圣上自然是乐于看到这般情形。

一切吩咐妥当后,圣上摆了摆手示意晋赟退下了。

他如今的身子还没休养彻底,总是坐一会儿便觉得乏累不堪。

如今,精神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晋赟恭顺行礼退下。

他一路走出内宫,能够明显察觉到,所有人待他的态度都更加恭谨了几分,甚至于行礼之时的头都埋得更深了几许,与当时他满腿是血离开皇宫以及第二次被几乎停了大阁领所有职责之时的隐晦打量全然不同。

他知道,自己如今在众人心目中,又继续是威风凛凛的晋大阁领了。

这或许也是圣上想要看到的。

让自己失去之后再得到,如此就会更珍惜手中的权势,也会更对他产生畏惧和崇敬之心。

毕竟,他是圣上,生杀予夺,更能让自己一夕云间,一朝地狱。

可惜了……

如今的圣上,只能让自己更加明白体会到了玄戈当年的境遇。

回到太平司内,晋赟并没有带什么手下,而是直接独身去了城外皇观。

当然,在出发之前,他通知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