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国公说笑了。这江山一开始,也并非是他宣家的。皇权更迭,王朝演变,这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从鄞朝,到大雍,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王朝,所谓的千秋万代,不过是那些皇家人爱听的虚妄之言罢了。你我二人,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常珣这下真的觉得,张聘是疯了。
“我是圣上亲封的一等公爵,倍沐皇恩,为何要同你这样一个注定落魄的臣子去做这种诛九族的事?张聘,我看你是真的疯了,这等胡言乱语都说得出口。一个疯子说的话,我今日可以当做没听到,你若出去再乱说,我必定割了你的舌头。”
常珣到底顾及张聘提到的他和皇后的过往,所以并未将话说得太绝。
可是……
“看来庆国公很是忠君啊,只是不知道这高高在上的君王,还能不能接受你的忠心啊!”
说完这句话,不等常珣反应过来,张聘突然一把挣脱了常珣的手,迅速站起身走到窗前,干脆利落一把推开了窗扇。
常珣一惊,立刻箭步上前将被打开的窗扇拉上。
“大人,是有何事吗?”
整个过程不过几息。
外头守夜的奴仆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但是窗扇开合的声音他还是听到了的,立刻紧张询问道。
“无事,透了透气。”
常珣一边回答奴仆的话,一边眼神犀利看向张聘。
张聘了然一笑,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不会再做多余的事。
常珣还是不放心,听到外头没了动静后,拉着张聘直接回到了内室远离窗户的地方。
“你到底想做什么?!”
常珣压低声音道。
“庆国公,你以为我今日来找你,你还有说不的可能吗?是,我如今卷入舞弊一案,用不了多久,陛下派来的钦差便会抵达两江。到时候,我的结局只有一个,便是被推出来送死。尽管两江乃至大雍,在乡试乃至科举中舞弊的绝不止我一个人,可我成了那个出头鸟,结局便只有一个死。但我不甘心!”
张聘的眼睛里有着细密的血丝,显然这段时间他根本没有休息好。
虽说不至于像传言中那般重病在床,但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已经托付心腹将一封密折送往皇都,只要我一死,这密折便会立刻出现在圣上的御案上。庆国公,您说这里头会写着些什么呢?”
这是要逼着常珣造反了。
“为什么是我?!”
常珣不解。
张聘哪里来的胆量找上自己的呢?
“张聘,我如今已然位极人臣,跟着你谋反,我能得到些什么?权势?地位?这些我早就不缺了!我只会落下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头,在史书之上遗臭万年!甚至于,我……”
“若大事得成,我愿与你以慜江为界线,平分疆土,常兄你主北方,我御南方,二帝并立,共治天下!”
疯了!
真的疯了!
听到这话,常珣惊呆了。
他觉得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怕是只有一副皮囊还是正常的了。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谋逆你以为是简单说句揭竿起义便能成事的吗?当今陛下虽称不上盛世明君,可也绝不是昏君,不至于民间怨声载道。你我二人有什么?你在两江的官声到了何种程度?张聘,你我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些百姓可是恨不得生撕了你的。没有人心,没有钱粮,你我如何谋逆?仅靠我手中的这些兵马?是,如今我带着的这三万兵马听着不少,可仅皇都周围便有十数万大军拱卫陛下,随时听召。他又是正统,你我谋逆,必然会惊动四方驻军,你我连皇都怕是都接近不了,便要被立刻正法了!”
常珣句句都是在拒绝,可张聘却越听嘴角的笑意越浓。
“常珣,你心动了。”
若不心动,绝不会说出这样一番已经是十分越矩的话。
是啊,心爱的女人被夺走,这些年来更是在深宫中备受冷落,他心中难道一点儿怨气也没有吗?
就算不从儿女情长的角度来说,一个男人,听到自己有为帝的希望之时,谁会不心动?
万人之巅,那可是天下所有男子的向往!
常珣哑口无言,半晌都未曾说话。
“你是位极人臣。可是如今陛下对你的看重,也不及从前了吧?你和皇后娘娘有旧情,自然是支持太子登基。但凭心而论,这些年来陛下的所作所为,可有要让太子承继大统的意思啊?”
“陛下可是直到如今都未曾为太子拨派属官,一个太子,再过几年便要入朝听政了,手下除了自己的伴读,居然连个太子属官都无。这般态度,可不像是看重太子的模样啊。且如今大雍谁不知晓,陛下最看重的孩子,是太子的胞姐乐安公主。陛下对乐安公主的殊荣,便是对太子陛下的敲打。他们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但连我远在两江都有所耳闻,这对皇家姐弟之间的关系可并不亲厚啊。”
张聘虽身居两江,但对皇都的一切却可以称得上是了如指掌。
“当然,乐安公主威胁不到太子的地位。但不说如今大皇子占了长子的名头,贤妃所出的三皇子更是聪慧之名远胜太子,就说来日珍妃若是顺利生下五皇子,常兄,你说,这太子还有几分把握能够登上那个位子?”
“他日别人登上这个位子,一朝天子一朝臣,常兄还能有今日的风光吗?”
“至于你所担心的那些,我自然都考虑过。当今陛下登基十数载,虽未有百姓称道的明君之举,但也算按部就班,除了曾经专宠珍妃一事,其他怎么都算不上昏君之举。可是,若是他的身世存疑呢?”
常珣差点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
陛下的身世存疑?
张聘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陛下根本并非崇熙太后所出,而是先帝的罪妃郑氏的血脉!常兄可知,当年郑氏是因为何种原因被贬入了冷宫?”
“当年,郑氏与禹王私通,被圣上亲眼目睹,因而从充媛之尊废入冷宫。而陛下,就是郑氏在那之后生下的孩子。常兄,你说当今陛下的生父到底该是谁呢?”
张聘开口便是王炸,炸得常珣都反应不过来了。
郑氏?!
常珣从自己的记忆里努力寻找着这个名字,最后只隐约记起,几年前,陛下曾经去过一次宝净堂处理当时还是庶人的珍妃状告皇后一事,当时宝净堂内有个先帝废妃冲出来冲撞了圣上,似乎便是郑氏。
只是,她好似已经去了许多年了。
陛下,居然是郑氏的孩子?
常珣一下接收了如此多的信息,整个人都有些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