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云,辛苦你这几日好好照顾主子了,也是我贪嘴,吃冰吃坏了肚子。”
墨玉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
今日晌午娘娘赐下两份冰碗给她和霁云。
霁云当时忙着去六局领东西,那冰碗这么热的天儿,又没有冰鉴凉着,片刻就化没了。
所以霁云便把她的那一份儿给了墨玉。
墨玉平素也不贪图口腹之欲,偏偏那冰碗着实美味,她一个没忍住便都吃完了。
结果,下午便开始肚子绞痛。
如今在床榻上根本起不来身,更别提上夜伺候了。
“墨玉姐姐,你便好好休息,我去太医署让医女开了些药,让艾心去熬了,一会儿让她给你端过来,你喝了好好休息几日便没事了。”
墨玉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感动之色。
伺候珍昭容这三年多里,她始终不太喜欢珍昭容的性子,但对于霁云却是十分交好的。
这姑娘性子温柔,做事利索,听说之前珍昭容在冷宫的时候,也是她一直陪在身旁。
是个忠心的好姑娘,可惜珍昭容这个主子可真不一定是个好主子。
从墨玉房里出来后,霁云静静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内殿。
纪容卿此刻正在里头。
今夜,她便要在那里私会谢望之了。
在宫中私通,这是大罪。
墨玉人还不错,没必要让她牵扯进来。
否则到时候发现,不光要被牵连治罪,圣上也会因为她未曾监管好纪容卿而怪责她。
不如病了躲一躲。
子时前后,一道身影悄无声息进了迎春殿的角门。
那是一个穿着低等内侍服饰的人,身形高挑,虽低着头,却不像宫中内侍那般谦卑。
“谢大人,角门处守门的人奴婢已经调开了,今夜除了奴婢,殿里也没人伺候,您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沿着这条路线出迎春殿便是了。奴婢准备了饭菜,一会儿把殿外值守的宫婢和内侍调开,您抓紧点儿。 ”
那“小内侍”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俊的脸庞。
正是谢望之。
“多谢霁云姑娘了。”
他站在廊下隐蔽处等候,片刻后得了信号,便悄悄进了内殿。
殿内此刻自然是寂静一片,只有一个一身轻纱的女子坐在床榻边,静静看着他。
“纪小姐。”
他几乎痴了,呆呆望着这个让他魂牵梦绕了这么多年的女人。
他还下意识用着两人最初相识时候的称呼,直到看到纪容卿有些诧异的神情后,他才回过神来。
“昭容娘娘,是微臣轻率了。”
“你离本宫那么远做什么?坐过来吧。”
纪容卿轻轻一笑,让谢望之的脸瞬间红了,甚至连手脚都不知如何摆了。
他一直是把纪容卿当做天上月一般仰望,如今真的能够共处一室,原本清明的脑袋瞬间便成了一团浆糊。
心口跳得砰砰快不说,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念头。
面前这个女人是你最爱的人,你要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所以,尽管知道身为外臣私入内宫是大罪,牵连家族,他还是买通了一个在内外宫之间传话的小内侍,悄悄混了进来。
其实谢望之不知道的是,若没有宣明曜为他打通这其中的关窍,以纪容卿的统御能力和谢望之在内宫里那基本等于无的人手。
他想顺利混进来,下辈子吧。
坐在床榻边,谢望之痴痴望着这张面孔,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我不喜欢你叫我娘娘,也不喜欢你叫我纪小姐。”
纪容卿此刻也不自称本宫了,做足了小女儿姿态。
殿内,被她点起了之前惯给圣上用的香料。
如今,谢望之也是享受了一把圣上的待遇。
“那,那微臣,不,那我该如何叫你?”
纪容卿牵起谢望之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叫我卿卿。”
一个时辰后,谢望之穿着内侍的衣服,悄悄从原路出了迎春殿。
他此时不能出内宫,霁云给他寻了一处偏僻的宫殿让他暂时歇着,等寅时内外宫的宫门开了的时候,他跟着去洒扫的小内侍一并混出去。
谢望之此刻的呼吸都有些不能平息。
他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里贴身放着一个香囊。
是刚刚他的卿卿送给他的。
说是她自己亲手缝制的。
女子赠送男子香囊,这便是示爱之意。
谢望之只觉自己这些年的痴恋都值了。
想到卿卿说的想有一个两人的孩子,谢望之只觉浑身干劲十足。
这次两江之行,他定要好好表现,做出一番功绩来。
他要努力往上爬,成为大雍第一权臣,好好护着他的卿卿以及两人未来的孩子。
而此时的迎春殿内。
纪容卿躺在床榻上,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刚刚,她亲手递出了那个有毒的香囊。
她等于亲手捅了一个人一刀,接下来,不过是慢慢等着他血尽而亡罢了。
她杀人了。
她亲手杀人了。
纪容卿只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好像有什么正悄然离她远去。
可此刻的她,根本抓不住这份凌乱的感觉。
罢了。
纪容卿缓缓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那药自己已经吃下了,若是顺遂,如今便该有孩子了。
那这几日,自己还必须择机侍寝一次了。
孩子啊孩子,你可一定要来,你可一定要是个皇子啊!
三日后。
庆国公浩浩荡荡带着上万兵马押送粮草,朝着两江的方向出发了。
与其同行的,自然还有谢望之这位新鲜出炉的两江巡察使。
谢望之坐在马车内,回望了一眼皇城。
卿卿,等着我为我们和孩儿挣一份前程回来。
而就在庆国公一行人出发不过半个时辰后,皇城外的一处庄子里,一行浩浩荡荡两三百人的队伍也出发了。
方向,也是两江。
那车马之上都贴着红纸,车子四角坠着红色的缎球。
随行的侍卫也都穿着红衣,车队里更有五十多辆马车塞得满满当当,全都绑着红绸,像是嫁妆一类的。
这明显是哪家送亲的队伍。
而队伍中,还有一位年轻俊朗的公子,骑着一匹黑色神驹,伴护在车队左右。
瞧着,像是新娘子的娘家人。
一行人声势浩大地朝着两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