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陛下给安御女赐了怡字为封号?”
陈皇后看着殿中站着的江寅,脸上笑意端庄大方,仿若一张纹丝不动的面具,让人瞧不清这面具底下主人的真实心思。
这些时日,圣上身旁都是江寅在伺候着。
不过,当时圣上金口所说的一月之期,如今也没几日了。
为了自己日后的前程,江寅自然要在这段时间好好伺候着圣上,哪怕程让回来了,也得让圣上念着这一个月他江寅办事的利落。
而在皇后这边,江寅更是处处小心侍奉。
他是个明白人。
冷宫那一出,程让等于彻底得罪了皇后,所以,某种程度上,皇后为了陛下身边不要有一个对她心存怨怼的内侍,她也会再暗暗扶持一个人上位。
自己,无疑就是那个最好的选择。
皇后如今稳坐凤位,膝下太子聪慧,乐安公主更是深得陛下看重。
所以一些明里暗里的地方,江寅都不吝给这位皇后主子暗暗帮衬上一把。
“娘娘,陛下昨夜用完晚膳后,从凤仪宫回紫宸殿的路上,恰好碰见了安御女在百花洲里放灯祈福,于是,当夜便召幸了安御女,这封号,便是陛下一早念叨的,只是陛下也说了,皇后娘娘乃是六宫之主,为妃嫔赐下封号一事,自当是由皇后娘娘的金印来发这道旨意才合规矩,所以让小臣来回禀娘娘。”
规矩?
之前为纪容卿赐下淑字为封号的时候,陛下可是从没想过这道规矩啊?
不过陈皇后也知道,说这些并没什么意义,于是浅笑点头。
“本宫知晓了,安御女既然能够伺候陛下舒心,本宫也合该给她这份体面。”
只是,皇后心中也有疑惑。
陛下如今为宝净堂一事忧心,瞧着根本无暇顾及踏足后宫之事。
宝净堂的事如今还没定论,怎么就突然召幸了安静越?
还是说,这安静越为了怕失宠,使了什么旁人不知的手段?
江寅走后,陈皇后陷入了沉思。
虽然外界都觉得安静越和如今身陷冷宫的纪氏不过是表面姐妹,一个落魄失宠了,另一个立马不顾昔日姐妹,火速夺了其圣宠。
可有着宣明曜的提示,陈皇后可不觉得这安氏是个省心的。
而且,明月奴说过,这安氏,似乎是很长于各色药物。
在这宫里,这可是一项傍身的绝招啊。
“去给瑶御女传话,陛下跟前儿,别让安氏占尽了风头。另外,让她注意着点安氏,看看是否有用什么不干净的手段。”
“是。”
朱樱立刻领命去传话。
陈皇后之所以如此放心桑月见,丝毫不担心她后面那一日诞育皇子后生了旁的心思,实在是因为桑月见她对自己太狠了。
早在中秋宫宴后的第三日,桑月见私下求见了皇后。
她当着皇后的面,吞下了断绝子嗣的药丸。
“瑶御女!”
陈皇后被她吓得都噌一下站了起身。
这桑氏突然求见自己,而后当着自己的面,从怀里掏出了一枚药丸,嘴里说着什么“还请娘娘相信嫔妾的忠心”一类的话,直接就将那药丸吞服了下去。
“娘娘不必害怕,这是绝子的药丸,是嫔妾入宫那一日便夹带进来的。”
小腹处传来了绵长的疼痛,让桑月见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有些微颤。
“你何至于此?本宫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你若有子嗣上的福气,将来诞下一子半女,也算有个依靠。这宫里,圣宠从来都不会在一个人圣上停靠太久,子嗣才是真正的依靠。你如今就断了自己的前路,焉知将来不会有后悔懊恼之时。”
桑月见这般干脆利落的举动,的确是超出了陈皇后的预料。
她从未想过绝了桑月见的子嗣。
她膝下的太子,也不是陛下的长子。
这说明在子嗣上,她并不是那种妒心和执念太强之人。
哪怕桑月见将来为了子嗣背叛了她,她也根本无所谓。
她如此所处在这个位子,只要不像明月奴在梦兆中见到的那般疯魔,几乎是无可动摇的。
就像当初纪容卿如此专宠,不也得等自己出了大错被废。
更何况桑月见还不像纪容卿那般奇诡?
她何须断了她的前程?
可陈皇后没想到,她没这个心思,桑月见自己却有了。
浑身冷汗淋漓,桑月见依旧倔强地跪在那里不肯起身。
“是,宫中人人都看重子嗣,有了子嗣,日后便有了指望。可皇后娘娘,嫔妾并不想要这个指望。嫔妾跟您投诚之时便说过,嫔妾入宫也好,争宠也好,都是为了让娘亲身后的身后荣辱。可若是有一日,嫔妾有了子嗣,或许到了那时,娘亲在嫔妾心目中,就不是最重要的了。”
“到时候,为了孩子的前程,嫔妾或许就会忍让,会退步,会想让娘亲再等等。可是娘娘,嫔妾的娘亲,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嫔妾了。”
深吸了一口气,桑月见忍着疼痛,缓缓叩首。
“嫔妾的性命,是娘亲给的,无以为报,只能用命和这一生去回报。为了娘亲,嫔妾宁愿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心甘情愿为皇后娘娘的马前卒。只求皇后娘娘能够满足嫔妾的心愿。”
陈皇后看着痛到蜷缩成一团的桑月见,最后只能让人将其抬到偏殿,然后派人去请了自己的心腹太医来。
诊治的结果,自然是意料之中的。
桑月见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那枚药药效极强,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陈皇后对于桑月见此举,也是十分震惊。
她最后只能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桑遇见,许下了自己的承诺。
“你对自己母亲的一片孝心,本宫也为之动容。只要你足够忠心,本宫许你三年内坐到九嫔的位置上,你母亲的身后哀荣,本宫也都保了。”
“谢皇后娘娘!”
不顾陈皇后的阻拦,桑月见坚持从床榻上爬下来给她见了礼。
在宣明曜的伤略好了些之后,陈皇后也将那日桑月见的惊人之举同她讲了。
宣明曜听完后,也只是轻叹一声。
“那是她自己的所求。”
就像上一世,为了自己的母亲,她敢去豁上性命状告纪容卿的奸情一般。
她就是这样一个性子。
极烈,也极真。
桑月见在得到皇后娘娘的指示后,自然是马不停蹄开始行动。
其实不用陈皇后吩咐,她也早就怀疑这安静越了。
但还没等桑月见查出个端倪,后宫又出大事了。
太后病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