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在街道回荡。
在所处街区被彻底封锁前,杰克和杜鲁尔两人正巧离开。
看着那群银甲骑士从他们身旁跑过,杜鲁尔也终于松了口气。
要是被发现他俩躲在城里闲逛,肯定得抓他们去当炮灰的。
这几天城里可一点也不太平啊!
躲过搜查,杜鲁尔也有了闲聊的心情。
“喂喂,杰克,咱还是不是兄弟了!”
杜鲁尔意味深长的抿嘴笑着,肉乎乎的手指不停戳着杰克的胸口。
“咋,咋了?”
杰克捂着有点发痛的胸口,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昨晚上那小姑娘,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索莉娅是吧~”
杜鲁尔一脸坏笑,搞得好像抓到了杰克的把柄。
“……啊,对啊?”
杰克更奇怪了。
这家伙怎么是这么个语气?
“哼哼,看你浓眉大眼的老实样子,没想到心里想着老牛吃嫩草呐!那小姑娘连学校都还没毕业吧!”
杜鲁尔更是放肆的揪着杰克的腰间肉。
“哈?”
杰克一边拍打开杜鲁尔不断进攻的手指,一边结结巴巴的给自己辩解。
“你误会了!索莉娅她不是我的恋人!我们只是……只是朋友关系!”
“从小我就和她是玩伴,她还老是欺负我来着……我怎么可能……”
杰克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
“看吧!心虚了是吧?”
“哈!你这老滑头!不声不响就要脱单了是吧?!”
杜鲁尔言语之间不停透露着嫉妒之意。
“啪!”
一个重重的巴掌,一下子就印在了杰克的屁股墩儿上。
“嘶……”
看都不消看,那块保证有个手掌印。
只不过这一下倒是给杰克打清醒了。
哈!你在窝囊个什么劲啊!
明明说好了要做最厉害的骑士!再来迎娶索莉娅的!
现在怎么就开始打起退堂鼓啦!
杰克心中暗自摇摇头,舒了口气。
“好啊!死胖子!下手真黑!看招!”
“还有——老子不是老牛!”
两人又开始打闹起来。
直到一道明晃晃的银色光芒闯入了他们的视野。
“……”
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站在他们面前,就像是一堵银色的墙。
两人下意识的立正,可突然又想起自己现在没穿铠甲啊!
“那个……”
杜鲁尔还想尴尬的打招呼。
那银甲骑士却自顾自摘下了头盔。
“比尔特大哥?”
“呼……热死了。”
比尔特拉着两人,往角落里躲去。
身为第三骑士团团长的独生子,他可没有顶着大太阳站岗的癖好。
“小肥羊,怎么?躲懒?”
自从杜鲁尔说过自己家是屠户以后,他对于这小胖子的印象就只剩下宰羊了。
比尔特当然知道杰克参赛的消息,只不过这胖子为什么会在这儿?
“怎,怎么会呢~嘿嘿……”
杜鲁尔心虚的挠了挠鼻子,脸上只能挤出个笑容赔上。
“哼,躲就躲呗,还不好意思。”
比尔特撇撇嘴。
“咱们可是顶天立地的骑士!玩,就该大大方方的玩!”
他自信的敲了敲胸前的板甲,发出邦邦的响声。
“……所以比尔特大哥现在是在躲债吗?”
杰克一语中的。
反正这家伙在哪,一百步以内就一定有赌场妓院——除非他的团长老爹也在。
比尔特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咳咳咳……怎么可能呢……哈哈……杰克老弟真爱开玩笑。”
比尔特拍了拍杰克的肩膀,以此掩饰尴尬。
明明这么特殊的时期,身穿骑士全甲,却独自往暗处躲。
这不明摆着就是在避着人走嘛!
不过杰克也没再揭穿他。
反正要想顺利回城外的骑士团驻地,还是得靠比尔特的身份特权才能走后门嘞。
“走走走,这块儿我熟得很,不会碰到骑士团的人的~”
比尔特赶忙结束了这个话题。
推着两人就往巷子里面进。
众人前脚刚走,拐角处就闪过了一道黑影。
一名身穿制式内衬的士兵缓缓滑倒在地上。
侧颈冒出的涓涓鲜血诉说着他的遭遇。
他身上的甲胄早已不见了踪影。
……
学城外街——
索莉娅靠坐在窗边,看着街上的骑士们来回奔走。
昨晚,索莉娅就回了自己的宿舍。
下了马车,刚进门就被拉尼娅和加依娜哭唧唧的抱着一顿吸。
要不是丽雅把她俩拽走,这一觉也就不会那么清净了。
天还没亮的时候她就醒了。
从昨天醒来开始,脑子里的声音就再也没响起过。
“碎嘴子?真死了?”
索莉娅再次尝试呼唤,但依然没有回应。
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碎嘴子要么趁她濒死逃走了,要么就是再一次陷入沉睡了。
“……”
索莉娅忽然脑中闪过一个疑问。
——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自从莫特城一行后,索莉娅才了解到身体对于魔法屏蔽的机制。
似乎只有在她意识清醒的时候,身体会自动抵触任何魔力流动。
而当她昏迷,碎嘴子接管身体的时候,魔法却又能正常使用。
仿佛就是针对她本身灵魂的枷锁。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如果当时重伤的自己靠魔法才捡回一条命,那就说明碎嘴子当时一定醒着!
无论是何种手段,只有他在自己才能活着。
若是像莫特城那次一样,靠大量魔力就能冲击封印唤醒碎嘴子的话……
“哈,又躲起来偷懒了是吧?”
索莉娅发出一声轻蔑的笑。
她取出法杖,熟练的换上一枚火魔石。
“火之精灵,点燃!”
“哗——”
法杖的尖端顿时跃动起一簇火苗。
索莉娅望着那火苗,毫不犹豫就将左手伸了过去。
“……啊……”
一股难忍灼烧剧痛瞬间从指尖蔓延。
几乎只是眨眼不到的时间,手指就已经条件反射的缩了回来。
惊讶,怀疑,木楞。
她的身体……不再排斥魔法了?!
短短两秒,索莉娅的心中无数情绪轮转。
“咚——”
法杖脱离手掌摔在地上,那簇微弱的火苗也彻底熄灭。
“……”
自转生以来,第一次不依靠魔石。
而是像记忆里的那样……熟练。
索莉娅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波动。
只是静静蹲下身,将法杖捡起。
她扣下了法杖末端的魔石,挥动法杖对准了房间的梳妆镜。
“水之精灵……”
“……”
“……”
犹豫半晌,索莉娅呆呆的放下手。
她分明感觉到,体内的魔力正在逐渐恢复。
那些杂乱的蓝色魔力,竟缓缓朝她的指尖汇聚。
虽然缓慢,但她的魔法能力真的在恢复。
“……”
可魔法能力正常恢复,不就意味着碎嘴子……
“……该高兴么?”
还是……
“咚……”
火红的石头掉在了地上。
“咚咚咚。”
房门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嗯,进。”
索莉娅语气平静的说道。
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位络腮大胡子中年油腻男从门外挤了进来。
“……麻烦下次换张脸,怪恶心的。”
索莉娅看也没看,只是坐在窗台边,盯着外面看。
“……我觉得,我挺好看的。”
鸫挠了挠胡子里的下巴。
明明师姐说他好帅的,怎么这边国家的女孩子眼光这么挑?
“有事快讲。”
索莉娅语气生硬的用帝国语说道。
“……你心情,不好?”
“死了只宠物——一只叽叽喳喳的宠物。”
索莉娅依然没扭过头,鸫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带了,礼物。”
鸫奉上了一方礼盒。
盒子上不带任何装饰,像是街边随处可见的礼品匣子。
但当鸫打开盖子的瞬间,一道阴冷寒光晃过索莉娅的眼睛。
“谨遵龙帝旨意,将此剑赠予,索莉娅小姐。”
索莉娅看着那把静静躺在盒子里的剑。
剑身并不长,只有一臂长短。
握把内芯是亮银色的金属,而外部缠绑着护手的绳结。
黑色的钢制护手上雕刻着一些不明所以的字符,或许是黄朝的某种术法符号。
而光滑的剑身在自然光照下,亮白的金属色泽耀眼生辉,背光时却又变得黯淡如幽潭死水。
索莉娅捧起剑,意外的轻巧顺手。
仔细观察这把漂亮的剑,剑身上还隐隐能看到一层金红色的奇异纹路。
“这把剑,由暗钢玄铁打造,用你们的话讲,就是——黑铁。”
“加之千年柳木缠金丝,既可破除一切法术,也能令阁下的魔法输出,最大化。”
经鸫一顿介绍,索莉娅这才知道了那些金红色的纹路是什么材质。
若是由专业铁匠仔细端详,却会发现这把剑的锻造工艺根本不属于西大陆的任何一个国家。
或许矮人们会对这把剑相当感兴趣。
她低头看着这把剑。
一股浓郁到近乎实质的血腥气息自剑身荡漾开来。
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那金红色的纹路好像忽然蠕动了两下。
仿佛错综复杂的血管脉络鼓动着,渴求着鲜血浇灌。
“哼,礼物?”
索莉娅尝试性的握住剑柄,一道震慑灵魂的杀意瞬间直冲脑海。
“……”
很快,她又松开手,将剑放回盒子。
似是缓和刚才那一瞬间的冲击,索莉娅过了一阵才接着开口。
“……没有剑鞘?”
索莉娅看了眼鸫。
鸫摇摇头。
“这是一把凶器。”
充斥着尸山血海的杀气,萦绕着无数怨魂的恶意。
若是心灵脆弱者,恐怕连剑都拿不稳掉地上了。
“你们,在试探我?”
索莉娅挑眉冷冷道。
“……陛下果然圣明。”
鸫仿佛确认了什么,突然用黄朝语自言自语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索莉娅瞪了他一眼,用从鸪那学来的黄朝语说道:
“为什么给我这个?”
鸫愣了一瞬,但随即又继续回答。
“这把剑,本就该归你。”
“……这是魔王的剑?”
索莉娅盖上盒子,放在了桌上。
鸫又点点头。
“呵,终于确定我是魔王了?”
“刚才确认。”
鸫老实回答。
“此剑,乃黄朝开国之剑——名惊霆。”
“先帝曾与魔王共同开疆扩土,并以此剑为礼赠予魔王。”
“自魔王身陨,此剑却依旧未曾易主,千百年来也无人能驾驭……直到你出现。”
鸫的语速急促,似乎有些激动。
但脸上却依然只是冷冰冰的表情。
“……”
索莉娅又看了眼盒子。
“那我若不是魔王,触剑时又会如何?”
鸫想了想。
“立刻疯魔,沦为魔剑奴役,只知杀戮,不死不休。”
“……用这种方式,你就不怕我死了?”
“……?”
鸫歪了下头,表情有些疑惑。
“这不是没死吗?”
“……”
早知道,该不问的。
索莉娅指腹轻轻拂过剑匣。
惊霆剑?国宝?
这就把七神器之一交给个陌生人?
这黄朝皇帝的心还真大啊……
至于魔王……
能得到魔王剑的认可,说明她身上真的有魔王的灵魂存在。
不只是像拉尼娅那样全凭感觉的判断,也不是蚂蟥精那种尝一口的味觉。
是索莉娅本身?还是碎嘴子?
甚至在她不知道的内心,还藏着别的灵魂——就像碎嘴子那样?
……嗯。
总不可能是她吧?
一个异世界人还能是魔王不成?
总之,索莉娅并不清楚,魔王的名号究竟会招来些什么。
是好是坏,坦途或艰险,她一无所知。
只是碎嘴子……
一想起那突然间就了无音讯的家伙,索莉娅又变得有些失落。
鸫就那么静静站在一旁,看着这奇怪的姑娘发完愣又垂下眼眸。
他挠了挠大胡子里的下巴。
看到了索莉娅身后空荡荡的窗台。
嗯……啊!
他好像知道那里该摆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