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天,纪鸿洲收到了张庚的回电。
他下达了军令,命叶长青和钟淮泯撤回兵力。
这支部队在九月十八抵达湘城。
张庚则在九月廿,带着搜到的无线电和几份机密电报,也顺利抵达湘城。
两军统帅会首,纪鸿洲以最高规格接待张军阀。
他在家中设宴款待张庚,纪军中上将级军官纷纷出席。
家里有外客,秦音没有下楼,她哄着两个孩子在婴儿房玩儿列车玩具。
纪鸿洲让人找来的洋玩物,长长的拼接轨道,整个拼起来能挤满整间婴儿房,秦音坐在地垫上,带着长安一片接一片的拼。
乐乐则将一筐的小车厢翻了一地,乳娘正带着她将一截一截的小车厢连起来。
五颜六色的玩具列车拼装好,摆上轨道可以滑行,两个孩子推着列车爬来爬去,偶尔还撞在一起,玩儿的不亦乐乎。
秦音看了一会儿,就扶着冬荏的手站起身。
刚一起来便觉肚子有些不适,呼吸一紧,不禁难受的蹙起眉。
“夫人?”
冬荏见状吓一跳,连忙稳稳将她扶住。
秦音扶着腰缓了缓,半晌,呼吸缓解过来,她浅浅吐了口气,低头看了眼。
“没事,可能要到日子了。”
屋子里的人闻言瞬间齐齐紧张。
冬荏睁大眼,“现,现在吗?”
秦音摇头,抚了抚肚子默默感受一番,方才那阵异常仿佛是错觉一般。
“今天应该不会,就这几天吧。”
临产的日子预估是十月初,如今已经九月底,偶尔早上十日半月,都是可能的。
想到纪鸿洲最近有正事要忙,她垂下眼看着自己肚子,清柔交代几人。
“先不用跟大帅说,省的他紧张,等到日子我再告诉他。”
冬荏蹙眉轻点头,“是...”
晚宴散的很晚,纪鸿洲让章谨安排张庚在客房留宿。
他携着一身酒气上楼回房,见秦音已经睡熟了,便下意识放轻手脚,没有吵醒她。
翌日起个大早,天不亮他便起身。
等秦音醒来时,人已经都去了军政府。
她也没多过问,一门心思放在即将临产这件事上,交代展翔把稳婆请来,又让芍药和冬荏把备好的衣被都拿出来晒一晒。
*
接下来两三天,纪鸿洲整日早出晚归,有日夜里还直接宿在军政府没回来。
秦音每日能感受到胎动不同,虽然心里紧张,但毕竟也不是头一次了,并没有过于表现。
直到这日傍晚,她正带着两个孩子在房里用晚膳,肚子突然就来了反应。
这一次明显比这几日来每一次都时间久。
秦音端着碗筷的手渐渐握紧,她浅浅呼了口气,面不改色地开口:
“芍药,你带乳娘们抱孩子先下楼。”
芍药听言先是愣了下,“夫人?”
秦音慢慢放下碗筷,一手捂住下腹。
“让人知会大帅,就说我要生了......”
这句话说完,秦音眉头逐渐皱紧,神色隐忍而扭曲。
芍药、冬荏和两个乳娘瞬间慌了。
冬荏连忙扶她起身,“夫人,我扶您回房...”
芍药也慌忙搀扶住秦音另一边,一边快言快语催促两个乳娘。
“快抱少爷小姐下楼,叫稳婆和关大夫来!告诉展翔快去找大帅回来!”
两个乳娘也慌了神,纷纷胡乱点着头,各自抱起自己的小主子,匆匆忙忙跑出去叫人。
华灯初上,纪公馆里瞬间热闹起来。
秦音进屋躺下,便觉得身下逐渐湿濡。
芍药和冬荏走来走去的忙活准备,很快稳婆和关老大夫就进来了。
这个稳婆,是上回替秦音接生双生子的那位。
她经验老道,一进屋便心平气和地安抚秦音。
“夫人放松些,不用太紧张,您生过双生子,这一胎不大,胎位也正,会很快的。”
秦音身上已经被薄汗浸湿,听言胡乱点了点头,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稳婆和关老大夫依次上前替她查看过,一致得出结论,母子平安,一定会很快就生下来。
秦音也觉得很快,因为排山倒海般的疼痛搅的她一阵阵窒息,根本没心思算时间。
她只知道纪鸿洲回来的很快,她都还没生下来,他人就已经回来了。
“生了多久?”
“快一个钟了,还没生出来呢,大帅。”
纪鸿洲是以最快的速度窜上楼,以他的身体按理不会喘息不稳,但这会儿就是胸膛剧烈起伏着,心跳跟呼吸都乱了套。
他快步走到里屋门外,倾耳听了听,拔声喊道:
“筝筝!我在外面呢!”
秦音浑身汗湿,正咬着帕子使力,汗水沿着她额角鬓发哗啦啦往下淌,额角和颈侧经络都暴起,根本没心思搭理他。
“筝筝?!”纪鸿洲还在喊。
然而屋里没人顾得上搭理他。
他喊了几声,没人应,顿时按捺不住心头焦虑,握住门把手就推开了门。
这个时候,没人顾得上反锁门。
毕竟懂事儿的人不会往里闯,就算是不懂事儿的硬要闯,这整个纪公馆上上下下,估计也就纪鸿洲这么一个。
大帅非要进来,那也没人拦得住。
纪鸿洲就这么一下子闯进了门,闻到满屋子的血腥气,还愣了片刻。
屋子里除了立在角落的关老大夫,没人看他一眼。
“大帅!您怎么进来了?!”
关老大夫眼睛都瞪圆了,连忙快步过来要把他送出去,“您别捣乱,先出去等吧,夫人这儿很顺利!”
“我不捣乱,我怎么听不见她声儿?”
进都进来了,纪鸿洲摆开他手,大步朝床边走去。
见拦不住,关老大夫愁眉苦脸哭笑不得,连忙将房门给带上。
纪鸿洲脚步刚走到床尾,就听跪坐在床上接生的稳婆高声喊:
“出来了,出来了!夫人再使力!”
他手一哆嗦,下意识先看向秦音。
入目乌发湿乱面色惨白的小脸儿,瞬间叫他眼眶一热,心也跟着发颤。
“筝筝...”
秦音紧紧阖着眼,牙关紧咬险些要把帕子嚼碎,眉眼痛苦到几乎狰狞。
纪鸿洲一瞬间只觉心都被人攥碎了。
他两步扑到床边,牢牢握住她手,想说些什么,然后话还堵在喉头里,耳边便乍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婴啼声。
“哇啊——”
纪鸿洲所有情绪在一瞬间堵住。
他茫然扭过头,整个人还是懵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