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鸿洲抽空回老宅,正跟老太太当面谈布粥的事。
他知道自己母亲多顽固执拗,不把她这里说通,早晚要给他闹出乱子。
眼看老太太脸色已经缓和,知道自己没白费半天口舌,纪鸿洲语气和和缓下来。
正说着,就被突然进来的人打断。
“姨母,表哥,你回来了。”
杜揽月走到堂屋中央,眉眼温柔看向纪鸿洲,浅抿唇笑意腼腆。
“我刚从西北城区回来,还一身脏乱,表哥可留午膳?我这就换身衣裳,去厨房吩咐她们...”
纪鸿洲脸色淡淡,老太太先看了眼杜揽月脚下泥泞,蹙眉叱她。
“瞧瞧你忙活的,快要像个小乞丐,先回房去洗漱更衣,旁的事自然有人去吩咐。”
杜揽月嘴角弯了弯,轻轻点头,“嗯,那我一会儿再过来。”
“站着。”纪鸿洲冷声下令。
杜揽月脚步一顿,诧异回头。
“表哥?”
“昨日布粥,一日两餐,是你自作主张,多布了一餐?”
杜揽月眼帘颤颤,神情怯懦,“我,我看那些人太可怜,他们还在养伤,还有许多小孩子,所以......”
“帅府的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当?”纪鸿洲瑞凤眸清寒。
杜揽月脸一白,“我...”
她不知所措地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拧眉开口,“行了,别没事找事,回头我会教她...”
“母亲能教好,也不必等到今日。”
老太太脸色难看,训斥杜揽月,“你先回去!”
杜揽月忐忑不安看了眼纪鸿洲,喃喃应着,一脸难堪地转身离开。
纪鸿洲从围椅间站起身,也不顾老太太脸色难看,冷脸提醒。
“上次跟母亲说的事,最好尽快办,这两日我有正事忙,等我忙完那事若还办不好,别怪儿子亲自插手。”
说罢提脚离开,“不陪母亲用膳,我改日再过来。”
老太太瞪着他背影,气的胸脯起伏不定,还扬高声儿骂。
“你当我这儿是客栈呐?!晃一圈儿就走!”
纪鸿洲充当没听见,掀帘子走了。
院子里,他步下台阶,就见章谨拐进了清心斋的院门。
见他出来,章谨垂手立在原地等了等。
“大帅。”
纪鸿洲从他眼前过去,他才提脚跟上,顺势低声禀汇了西北城区的事。
章谨是先送了纪鸿洲回老宅,又开车去的西北城区视察,然后紧接着回来接人的。
两人尚未走出清心斋院外的甬道,他便听章谨说杜揽月自作主张,还要府里继续煮粥送过去。
纪鸿洲脚步停下,不悦皱眉。
“跟老夫人说,布粥的事,换了欢颜和老三,不准再交给一个外人。”
章谨低声应是,转头快步折了回去。
*
杜揽月梳洗打扮过,磨磨蹭蹭回到清心斋。
一进堂屋,见屋里空荡荡,嘴角勉强扬起的笑弧下落,眼里的亮芒也淡下来。
不过她很快又弯起嘴角,径直进了里屋去见老太太。
老太太正坐在榻边,板着脸不知生什么闷气,伺候她多年的老佣人在一旁低声劝着。
见杜揽月来,老佣人适时住了嘴。
她一脸乖巧,笑盈盈的上前替老太太捏肩,“姨母,表哥不陪您用膳了呀?”
“他忙的不得了,哪有那个空?”老太太拉着脸,一脸地没好气。
“哎呀没关系,还有我陪您呢~”杜揽月趁机撒娇卖乖。
老太太瞥她一眼,脸上有了点笑,不过嘴角只牵了一下,就拍了拍她手背。
“那布粥的事儿,你往后别管了,就好好留在家陪我。”
杜揽月愣住,虽然没有问出口,眼里却也写满了‘为什么?’。
老太太叹口气,“老大的意思,颜儿跟老三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历练他们俩,这桩事往后就叫他们俩去,左右也没几天,你歇歇吧。”
是表哥的意思?
杜揽月眸光闪了闪,浅浅抿唇笑了笑。
“表哥说的也对,姨母想让颜儿和文洲出国,总归要先历练历练他们,到了外面去,可不比在家里舒坦呢。”
她想了想,又道,“不然这样,我陪她们俩去,反正也用不了多久时间,她们第一次做这些事,万一有想不到的,我从旁提点一两句......”
“让她们自己去。”
老太太态度生硬,又牵住她手腕,将她拽到身前。
“这件事就这么定,至于你,我跟你说说你的正事。”她脸色严肃地岔开了话题。
杜揽月最擅察言观色,顺着她的话一脸乖巧的问。
“我的正事?姨母,您说什么呀?”
老太太,“上次我过寿,三姑奶奶问到你的婚事,小月,你今年就满十八岁,这件事该定了。”
杜揽月眼神怔了怔,缓缓睁大眼,“姨母,我......”
“过完这个年,就要张罗送颜儿和老三出国,眼瞧没几个月了。”
老太太脸色端正,自顾自说着:
“趁我身子骨还硬朗,年前,把你也嫁出去,接下来我也能清闲一两年,只等着抱孙子。”
不止要定亲,还要把她嫁出去?
离过年只剩短短三个月,为什么这样仓促?
杜揽月慌了神。
“姨母,我,我还不想嫁人!”
她说着眼圈儿一红,屈膝跪坐在脚榻上,抱住老太太的腿,眼巴巴乞求她,“对,颜儿和文洲要出国去,表哥又不住老宅!我还要陪着您呢,您多留我一两年吧~”
老太太当然疼她,但想到大儿子的话,还是硬了硬心肠。
她轻轻搂着杜揽月,抚摸她头:
“你听姨母的,姨母都是为你好。”
“姨母~”杜揽月扁嘴要哭。
老太太放轻了声,“我知道你想什么,往后别想了。”
“老大没那个心,他要是怜爱你,我当然愿意叫你留下,可如今这光景,他那媳妇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小月,你拢不住老大,秦音又容不下你,姨母不会让你后半辈子都夹在缝隙里吃苦,知不知道?”
杜揽月伤心死了,眼泪噼里啪啦掉出来,像个讨不到糖就耍脾气的小孩子。
“我不要别人,姨母以前说过,我乖巧,给您做媳妇儿就好了,您忘了??”
杜揽月幼年丧父丧母,多年养在老太太身边。
她乖顺嘴甜,会哄老太太开心,两人感情很深厚,不是母女胜似母女。
老太太说过那句话。
少女怀春的时候,杜揽月就畅想以后要做纪鸿洲的女人,她一直记在心里好些年。
她太喜欢表哥,哪怕做姨太太也想跟着他,早就把自己当纪鸿洲的女人,替他尽孝,替老太太分忧解难。
但现在老太太突然叫她嫁别人,杜揽月死也不能接受。
她哭的梨花带雨,老太太心疼坏了,搂着人好声好气地哄。
“你别犯傻,这男人的心不在你这儿,你就是再好也白瞎!女人还得要找个疼爱自己的丈夫,我看那个唐卫平很喜欢你......”
然而她说什么,杜揽月已经听不进去。
她要留在老宅,她一定要留在表哥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