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稚……”
薄迟屹全身颤抖着,眼睛里都是破碎,“你根本没有那么爱我,对吧。”
他松开初稚手腕,有气无力,轻笑了一声道:“你走吧,我不会再管你。”
“这个婚,不用结了。”
他有自己的骄傲。
不是只有初稚是从小被抛弃的那一个,他也是。
初稚动了动唇,身体颤抖,刚要上前,接触到薄迟屹冰凉的眼神。
“滚!”
他眼里没有爱意,红血丝溢出,俊美如斯的脸颊都是愠怒。
窗外的雷雨,在此刻显得那样悲悯。
初稚指尖微微颤了颤,转身离开房间。
不过她没有去医院,而是守在薄迟屹房间门口。
一门之隔,搁了好像有一个世界。
她知道薄迟屹怕打雷,她其实想过,叫他一起去。
可是他太讨厌薄家了。
他太抗拒薄家了。
薄家在他眼里,是眼中钉肉中刺。
他不会愿意陪她的。
她不觉得薄迟屹有错。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依稀记得当时孤儿院的院长,惋惜地看着她,说:
“可怜的孩子,长的这样好,也会被抛弃。”
“来领养孩子的家长,也不愿意收养,真是天生命苦。”
初稚虽然还小,但却是听明白了,她看见了院长眼里的愁容和心疼,还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
直到遇见来孤儿院收养她的爷爷,他像一束光出现在自己生命里。
记忆中爷爷的脚步总是不利索,听人说,他年轻时很厉害,保家卫国,做了很多伟大的贡献。
因此爷爷那边小区的叔叔阿姨也都对她很热情。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外界的温暖。
原来没有那么可怕。
她没有父母,收养她的爷爷却是将最好的一切给了她。
把她当成了亲孙女。
后来,她才从邻居嘴里听说,爷爷年轻时有个孙女,跟她差不多大,死了——
至此,爷爷的家分崩离析,儿媳妇出走,老伴被刺激的心脏病发作死亡,儿子一蹶不振,喝农药自杀。
整个家,因为一个小女儿,支离破碎。
麻绳挑细处断,在爷爷身上具象化的体现了。
初稚想,没关系的,爷爷就算把她当成亲孙女的替身也无所谓,至少有那么一刻,她也是被爱过的。
吃饭时,她碗里永远是爷爷夹的肉。
其实她牙齿咬不动,可是一份来之不易的亲情,太值得人沉沦了,所以硬着头皮吃。
爷爷让她上最好的幼儿园,天天接送。
他的身体很瘦弱,步子走的也不利索,可总是最早来接她回家的那一个。
她太贪恋那一份独一无二的亲情,希望能够一直这样下去。
可是爷爷身体逐渐不行了,她刚上小学那一年,爷爷中风发作,躺在医院快要死了。
死——
初稚很小就对这个字有概念。
孤儿院里的小孩,有不少身体不好的。
发高烧,伴随肺炎,哪怕医疗资源很好,有时候也救不回来。
那些快要死去的小孩,还在幻想父母来接,喊着爸爸妈妈。
初稚见过很多生离死别,她心里没什么波澜。
直到爷爷躺在医院。
她才知道,原来身边亲近的人死亡,是那样痛苦。
意味一辈子见不到他。
薄老爷子来的时候,爷爷将她托付给了他。
到死时,爷爷还是想着她的。
或许有那么一刻,他早已将她当成了她自己,而不是那个死去的孙女吧。
初稚天真的这样想。
她还小,辗转了几个地方。
薄老爷子牵着她手,很喜欢她,说以后会将她当成亲孙女。
她以为自己没家了。
可不知不觉间有了家。
薄家家庭和睦,幸福美满。
不论是薄晚,还是薄叙,和她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一种割裂感,仿佛她是生活在异时空的外人。
就连唐迎雪,也是有亲人的。
她羡慕所有有亲人的人。
薄家人对她很好,不管这好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在她小时候那段灰暗的时间里,给予了唯一的帮助。
薄叙的母亲总会带她去吃好吃的,带她去买漂亮的衣服,对她和薄晚如出一辙,甚至更甚。
薄叙的母亲很善良,她心疼她这个从小就被丢下的孩子。
她也感受过一段时间的母爱。
可她这一生都在别离。
爷爷死了。
薄叙的母亲也没有活的很久,她也离开了人世。
她一度怀疑过薄叙的话,难道——
她真的是克星,会克死身边所有的人。
现在薄叙也出事了。
她要怎么不去管。
难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是对的吗?
她不知道遇到这样的情况要怎么抉择,她甚至想不到解决办法。
因为薄迟屹不会听…
他讨厌薄家,憎恶薄家,将薄家当成敌人。
初稚抱紧膝盖眼睫湿漉。
她就像在夹缝生存的动物,随时可能会窒息,溺死。
——
薄迟屹第一次没有那么害怕打雷。
记得小时候他也不怕。
甚至他比同龄人还要更加勇敢。
没被送出国时的他,虽然能感觉到薄家人对他的不喜,但却也没有太在意。
他会在每次考满分时给父亲看,哪怕得到的只是冰冷的眼神,没有夸赞。
他也会在父亲要过生日时,提前准备礼物。
甚至,在被圈里人嘲笑私生子时,他没有当父亲面哭过一次。
他以为自己只要够懂事,父亲迟早会爱他。
可是没有…
十岁那年被送出国的时候,他哭着跪在父亲书房门口,没有得到回应。
那日也和如今一样,大雨滂沱,雷声很大,他没有害怕。
淋着雨,被管家送到了机场。
一个人。
一个人坐飞机,一个人下飞机,没有谁管过他,他不知所措,在异国的恐惧扑面而来。
他好害怕。
国外的人,持枪,恐怖分子,小偷,都不在少数,没有国内安全。
那年他差点死在枪下,害怕上了打雷。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他的内心的雷声和雨声,盖过了窗外的雷雨。
薄迟屹想,从此,他应该不会再害怕打雷了。
-
翌日,薄迟屹从房间开门出来,看见蹲在他房间门口一夜没睡,狼狈的初稚。
照理说,她今天应该会成为最美的姑娘,迎接他们的订婚宴。
但现在,不需要了。
初稚看见薄迟屹出来,紧张的起身,“阿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