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随着最后装满货物的飞船归舱,星舰正式驶离荒星星际领域。
先前的几位客虫也已经被送回了家,鹤衍似乎还没从与店长的分别中缓过神,他看着星舰走廊透明玻璃外缓慢移动的星际光景。
他没注意到玻璃反射到的,自己的眼神有多空洞,似乎老店长把鹤衍的心也一起带走了似的。
确实,这是一条不归路。是一条看不到未来的未来……卡尔斯,如果你真的是指明星的话……
鹤衍闭上眼睛,嘲笑自己的妄想。什么时候自己也变成这个样子了,自私自利,还把自己的事情强加在别的谁身上。
鹤衍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可是他有了自己的软肋与牵挂,或许他也在害怕死亡。
鹤衍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虫员们把星舰装饰的很漂亮,他们还拿着礼花朝路过的虫身上喷,亮晶晶的碎纸片把路过的虫装饰的分外惹眼。
不服气的虫掏出礼花筒,反过来朝着他们喷,一时之间到处都是哄笑声。
食堂准备了一个超大的蛋糕,卡尔斯与其他长官被推着过去点蜡烛,就连鹤衍也被塞了一个工具。
他们站成一排,各自拿着一根白色的棍子,棍子顶端是火源。手持的部分,还很有氛围感的绑上个了一个丝带做的蝴蝶结。
巨大的蛋糕是单层的,只不过做的特别长,能沿着大厅转半圈。长官们站在同一侧,各自划分了一块,只需要点燃自己面前的那些蜡烛就可以了。看起来很有仪式感。
不知是哪个值班虫,很有眼色的关闭了大厅的灯光。昏暗的视线下,所有虫都安静的等着长官点燃蛋糕。
太安静了,鹤衍从来都没有被这样注视过,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和旁边卡尔斯的心跳声。
这时有个特招生带着虫员们数数:“让我们一起见证这激动虫心的一刻!”
“一!”“二!”“三!”
鹤衍压下手中的棍子,去点亮蜡烛,只是棍子对于鹤衍来说有些重了。他手臂上的肌肉带动了伤口,差一点棍子就戳到蛋糕上了。
卡尔斯眼疾手快,扶了一下才避免了悲剧。鹤衍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卡尔斯回以微笑。就这样托着鹤衍的手部下方的棍子,帮忙点燃了蜡烛。
他很绅士的没有碰鹤衍的手,尽管卡尔斯知道鹤衍不会在意。从老店长那边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卡尔斯就下意识避开了容易让虫误会的事情。
虫员们看着蜡烛被点亮,发出了欢呼声。有虫拿着礼花筒朝着中间喷了几次,笑闹声很快就传开感染了四周。
有虫扯来了长长的红绸缎,拦在蛋糕与虫群中间,给长官们递上了剪刀。在唏嘘声中,长官们也很配合的剪开了自己面前的红绸缎。
接着他们用划拳等小游戏的方式,找出了一些虫员上来吹蜡烛。
灯光再次打开的时候,不知是谁起的头,往吹灭蜡烛的虫身上涂了蛋糕。于是乎被涂虫员反击去涂蛋糕,一来二去,不等长官们散场就开始了蛋糕大战。
丢的到处都是,西泽尔刚想喊鹤衍,让他帮忙看看自己穿着的衣服好不好看。就被糊了一嘴蛋糕:“不是,你有病啊。”
西泽尔扣了脸上的奶油,拉着那名虫员就要抹回去。逗得鹤衍哈哈笑,只是还没笑两声,就被飞来的蛋糕糊住了嗓子眼。
西泽尔回头看见了,指着鹤衍的脸也笑喷出声,下一秒就被从天而降的蛋糕爆头灭音了。
整个头和肩膀全是蛋糕,鹤衍还趁机把蛋糕抹在西泽尔身上了。然后又拿了一块蛋糕背在身后,走到森尼面前,瞧着他皱眉满不赞同的模样。
“森尼。”
森尼回头:“指挥官……”
还没等他问出口‘您有什么事’就顺着脸上的蛋糕把话咽下去了。
森尼试探性的,朝着鹤衍后面的上将看了一眼。见卡尔斯眼中笑意不减反增,这才装作要还击,鹤衍一下就钻到虫群中了。
没等森尼找到,就见法尔德一脸严肃的站在他身后。
谁知法尔德在森尼靠近后,给他来了个近距离蛋糕叩头杀。森尼抹了一把脸上的蛋糕把眼睛露出来,喊了一句:“啊!你这个家伙!”
同时去拽法尔德的头发,要给法尔德上上妆洗个蛋糕脸。
场面有些混乱,鹤衍退到卡尔斯那边,只有他安稳的坐在旋转椅子上,含笑看着这场闹剧。
想来也没有虫会拉卡尔斯下水,不等鹤衍站着缓口气,卡尔斯就朝着他招手示意鹤衍走的近些。
在鹤衍靠近后,卡尔斯帮忙擦掉了鹤衍脸上的蛋糕,这会虫员们闹得厉害也没办法找镜子,卡尔斯就上手擦了。
虽说ai伪装系统下面,有纱布包着能保护一下,但难免会影响到伤口。
鹤衍乖乖站着等卡尔斯擦完向他道谢:“谢谢,你对这些没有兴趣吗?自己躲在这图清静?”
卡尔斯把手帕塞给鹤衍,端起自己没有喝完的清果酒,摇头:“倒不是这个啦,只是我参与的话,大家难免会束手束脚。”
“其实我呆在这就挺扫兴了,你看森尼不就是有所顾虑,所以放不开。”
鹤衍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你也不容易啊,好不容易放松一次,还只能待在角落里看这,不无聊吗。”
“不会,说实话,我挺享受大家笑起来时的感觉。什么都不用做,很悠闲的就能看到大家的快乐,什么都没有失去,什么都没有死亡,没有痛苦,没有后怕……”
卡尔斯这些话让鹤衍沉默了,鹤衍想到了无法预知的未来,想到了养雌父离开的情景。
想到了成为上将,卡尔斯背负了很多。
每一个军雌的脸他都记得,每一个军雌的名字他也知道。可卡尔斯带不回全部的虫,每一场战役得到的经验,都是血与泪的积累。
想减少伤亡就只能自己扛下更多。那是卡尔斯为虫的行为作风,一次次的抛弃自己的生命,一次次死里逃生,明明作为长官他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星际不比其他地方,死了连骨灰都不一定会有。卡尔斯从小到大都时常失眠,他恨自己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只是说了几句话的虫,却能记得他的一举一动。
卡尔斯恨自己记得不够清楚,他怕自己会遗忘战士的面容,也怕无法带回军雌们,也怕无法跟军雌们的家虫交代。
注意到鹤衍黯淡了些的表情后,卡尔斯收敛了些情绪,连忙道歉:“抱歉,看来我又扫兴了。好好玩,我去一下。”放松的环境让卡尔斯有些失言了,他不是有意要提起这些的。
先下心中十分懊恼,可惜时光无法倒流,卡尔斯也没办法收回自己的话。
“不是的,没有那回事不用离开,是我有些心事……”完了,这话似乎说的更不合适。
“啊……不是这个意思。”
鹤衍并不擅长花言巧语,甚至他的嘴很笨,就连夸奖也只能说出,‘你真棒’这种干巴巴的赞扬。
“不用离开的,算了,有什么要帮忙吗?要不我们一起?”
军雌们哪个不是有心事,鹤衍感觉自己这话,似乎是在表达‘就是你说的事情,才让我想起不愉快的心事’哪怕鹤衍真的没有这个意思,总之就是感觉自己说错话了。
卡尔斯轻笑出声:“不用,我想去厕所而已,很快回来。”说着,又抽了几张纸在鹤衍面前晃晃才离开。
“啊哦……”鹤衍闹了个大红脸,倒不是因为上厕所这种话题。
而是误解了人家的意思,还一直解释但是两虫其实想法不在一个频道的尴尬。
鹤衍坐到了卡尔斯凳子旁边的位置上,吧台还放着他没喝完的清果酒。
这种酒属于水果类的,入口比较清新。鹤衍并不怎么喝酒,荒星上也没有什么酒水品种可以让虫享受,那是有钱虫的饮品。
鹤衍趴在吧台上,鼻尖能够轻嗅这杯酒的味道,感觉很像是葡萄酒,但是它并没有一丝红色,更像是青提或者阳光玫瑰调配出的感觉。
卡尔斯回来看到这一幕,提了一句:“未成年不可以饮酒哦。”
鹤衍抬起头反驳:“我并没有想喝,只是有些好奇它的成分而已。”然后小声嘟囔:“我成年了。”
“这样啊?”卡尔斯坐下后轻嗅高脚杯内酒水的气味。
“来杯蒲桃海盐,少冰多气泡。”
担任庆祝会酒保的工作虫,听到后连忙应声开始制作:“好的上将。”
鹤衍诧异的看向卡尔斯,要知道他的酒还有一小半没喝完,那就不可能是给他自己点的了。
“蒲桃海盐的味道跟这杯酒很接近,不过它属于不含茶,不含奶,不含酒底的果水气泡饮品。多气泡的话,口感上应该也会更接近一些,你可以试试。”
鹤衍乖乖点头接过饮品,它的分层很好看,最下面是清澈的蓝色,上面带着些水蜜桃的浅浅透明粉,深到浅,最上面是普通水透明的样子。
里面有很多细小的气泡和一点点冰块,杯子口周围被弄上了一层薄薄的海盐,杯子底部放着两块白色的冰,或许是别的什么比如果肉,只是看的话分辨不出来。
卡尔斯递给鹤衍一根吸管,鹤衍迫不及待的就插进去轻轻搅拌一下,喝了一口。
“嗯~很清爽哎。”鹤衍的眼睛都亮了,虽然气泡很多,但是因为做的足够细腻,所以并不刺嗓子哑,反而给舌尖一种奇妙的触感。
入口就能尝到,青提果肉和另外一种花香,花香很清淡能闻到,却没有什么味道并不会影响口感。虽然它是果饮,但是它并不是很甜,里面还能喝出香水柠檬的清香。
海盐的一点点咸味提纯了青提的甜,和柠檬的味道,饮品里面没有多少海盐,它主要是用来看的,所以喝起来甜咸之间不会有冲突。
卡尔斯失笑:“你喜欢就好。等二次觉醒后彻底成年我再请你喝这杯酒。”说着抬了一下手中的酒杯。
鹤衍喝饮品的动作一顿,随后又小幅度的点点头,接过卡尔斯又点好点心,小口小口的吃着。
一方面是品味,另一方面是张嘴太用力会脸疼,鹤衍意识到卡尔斯要来吸管是保护自己的伤口。
瞧着卡尔斯的侧脸心中微暖。不得不说卡尔斯的品味还是很好的,就是点心有些少这一盘才四个而已。
“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也会腻,所以制作这份点心的规定就是不能过五,这叫饥饿营销吧。”卡尔斯看穿了鹤衍的想法,出声解释了一下。
这些东西和规定都是学校教的,他们要学会所有东西,满分一百不能低于六十,否则就要补考留级。每个星球的特色都不一样,所以学教的这些也就不一样,但是东西基本都是透明的,哪怕是毕业了,喜欢哪个也可以交钱学。
这些技能当然不是让他们自己开派对的用的,是方便他们结婚后服侍雄虫阁下的。
这些话鹤衍是认可的,只是可惜了不能吃尽兴。瞧着剩下的三个,鹤衍放慢了自己咀嚼的动作想多吃一会。
卡尔斯注意到鹤衍的动作,心中只觉得好笑。眯了眯眼,感觉鹤衍呆呆的挺可爱。
一份只能做四个,没说不能再做啊。雄虫遇到喜欢的东西都是要了又要,哪怕全部都会浪费他们也不会考虑那么多。
卡尔斯没出声提醒,吃多了容易积食,还是点到为止比较好。
他也不是真的介意鹤衍喝酒。
自己这一杯酒,口感并不辛辣不假。只是它度数太高,怕鹤衍一口下去,整个虫都懵圈了。
实际上雌虫的酒饮度数都不低,托身体强健的福,哪怕是从来都没碰过酒水的雌虫崽子也不会被雄虫的酒水饮品放倒,雌虫能够很快代谢掉酒的副作用。
而且,雌虫的酒饮大多都是水果调制而成的,闻起来也会有各种水果的清香,并不会染上宿醉后的酒臭味。
除非真的被放倒之后吐出来,呕吐物当然不会好闻。
只是雌虫不容易醉,他们大多数也不敢也不会让自己真的醉死过去,大多都是点到为止,浅尝而已。
玩归玩闹归闹,军雌们还是有分寸的,这会的功夫已经开始清理蛋糕了。
有了先前活跃气氛的蛋糕攻击,这会大家都放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