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四夫人请安后果真被俞老夫人单独留下,直到天色渐暗,四夫人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院子。
......
日头高悬于天空正中,炽热的阳光如倾盆而下的金液,毫无保留地泼洒在每一寸土地上。
松月居内,那几扇雕花的窗牖像是被镶上了一层金边,明亮的光线透过窗纱,丝丝缕缕地射进屋内,在地上交织出一片片光斑。
九疑静坐在制作香膏的桌案前,周围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和新鲜采摘的花瓣香草。
九疑身着一袭浮光色的罗裙,领口与袖口处绣着精致的银丝花纹,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微的光芒。
此时,她正手持一把小巧的玉杵,轻轻地研磨着钵中的花瓣,额前垂下的几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偶尔有几缕被汗水浸湿,贴在她那白皙的脸颊上。
她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疲惫,却依旧认真地对待手中的活计。然而,就在她将一瓣桂花放入钵中继续研磨时,动作突然停滞了。
那原本有节奏的玉杵停在半空,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恍惚。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窗外庭院景色上,思绪渐渐飘远,不禁喃喃道:“从前在家中制灯笼的时候,虽也辛苦,却也快活,做好了还能换些银钱补贴家用。”
说罢,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怅惘。
这时,身旁的云霞见状,笑道:“是啊,我都有点想家了呢。”
云霞歪着头,眼睛稍稍眯起,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对往昔的怀念。
九疑闻言,手中的玉杵又开始缓缓研磨起来,可那动作明显有些迟缓,似是仍被回忆牵绊着。
“我们出去走走吧。”九疑说着,轻轻放下手中的玉杵,眼神从怅惘中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
虽说俞家孙辈已除服,但寄逸园的门仍未开,只有丫鬟婆子进去照看园中花草,所以九疑能去的地方也不多。
不知不觉就和云霞一起走到了一角,此处有几株桂花树,金黄的桂花星星点点地洒落一地,散发着阵阵甜香。
这时,一个有些年岁的妇人挎着篮子自墙的另一边走了出来。
那妇人刚一抬眼,目光便定在了九疑身上,先是微微一愣,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后,她的眼睛瞬间睁大,眼中满是惊喜与意外,嘴巴也不自觉地微微张开,脸上的皱纹都跟着生动起来。
她停下脚步,身子微微前倾,像是想要确认一般,仔细地打量着九疑,手中的篮子也随着身体的动作轻轻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快步朝着九疑走来,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哎呀,这不是九疑姑娘嘛!真的是你呀!”
九疑微微一怔,旋即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道:“李婶,您近来可好?”
李婶是住在郑无隔壁的那位婶子,九疑从前还绣过络子和绢帕托郑无交给李婶拿到外头去换些银钱。
九疑去排院寻郑无时,也曾见过好几回。
李婶直起身子,轻轻拍了拍手中的篮子,笑着说道:“好着呢,好着呢。就是每日忙些家中琐事,今儿个准备去取些菜蔬。”
说着,李婶微微歪着头,打量起九疑的穿戴,目光从九疑头上插着的一支透亮的玉簪开始,缓缓下移。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带着些许惊叹与感慨,嘴里轻轻发出“嘶”的一声,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那绣工精致、材质上乘的锦缎衣裳,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腰间束着的丝带镶嵌着温润的玉佩,随着九疑的动作轻轻晃动,更添几分贵气。
李婶啧啧称赞道:“九疑姑娘啊,你如今这模样真是出落得跟仙女似的,这穿戴也是我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不知,你现在是......”
李婶这般言语,一来是真心为九疑如今的变化感到惊叹与欣喜,毕竟曾经相识,看到她有了如此大的转变,自是忍不住夸赞。二来,也是存了几分好奇与探询的心思,想知道九疑如今在俞家究竟处于何种地位。
九疑神色坦然,落落大方地回应道:“我的夫君是俞家十二郎。”
李婶听闻,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笑意更盛,连忙说道:“哎呀呀,原来是俞解元,那可是一表人才的公子啊!九疑姑娘真是好福气。”
李婶一直觉得九疑的家世只是寻常,没想到竟能嫁给俞十二郎。她的眼神中满是惊讶与疑惑,嘴巴微微张开,欲言又止,似乎有许多问题想问,却又觉得此刻二人的身份悬殊太大,不太合适发问。
“郑无如今境况如何。”九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