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谢绥的事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但在血缘上来说,谢绥,也算是他弟弟。
三人喊住了准备离开的武安侯。
“侯爷。”陆鸣向武安侯礼貌的行了一礼,武音是武音,武安侯是武安侯,该有的礼数是不能少的。
武安侯本来还疑惑陆鸣怎么忽然喊住他,在看到谢绥时他顿时露出了个了然的神色。
“你是想知道你爹娘为何将你送去青山县吧?”武安侯看向谢绥道。
谢绥朝他拱手,“还请侯爷告知。”
几年官场生涯,谢绥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子了。
武安侯点点头,“这事儿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你现在也长大成人了,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的,不过我现在要送夫人回去,你们想知道原因,就跟我去侯府吧。”
夏哭夜和陆鸣先去华春殿接了崽崽稚儿,将崽崽稚儿交给石家父子三人才跟着武安侯去了武安侯府。
一路上武音都很安静,似乎一直沉浸在刚才的事情里。
把自家夫人安顿好后,武安侯疲惫的捏了捏眉头,又让武音回自己房间。
等武音走了,武安侯又屏退了房内丫鬟小厮,“坐。”
三人坐下武安侯才叹息一声爆出个惊天大瓜,“其实,你并不是谢将军和胡将军的孩子。”
武安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谢绥三人都愣住了,谢绥整个人呆愣愣的,过了许久许久,他才嘶哑着声音道:“侯,侯爷,您,您说,说什么?”
夏哭夜和陆鸣对视一眼,二人眼中满是茫然。
武安侯起身将激动的谢绥按回椅子上,“谢将军和胡将军将你送去青山县是有原因的,你冷静点好好听我说,你现在已经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我才选择把你爹娘的事跟你说。”
“但你若是不够冷静,这件事我就不能告诉你,这是我曾答应过谢将军和胡将军的。”
谢绥脑子里现在一团乱麻,他听着武安侯的话努力维持着冷静,许久以后,他点头,“我,我知道了。”
武安侯看着他冷静下来点点头才继续道:“你爹其实是谢将军当年最得力的副将罗定,罗定,也就是你爹,他是青州人,从小就无父无母,是靠乞讨长大的。”
“宣平年十年的时候,大和朝攻打大夏,他为了活命进了军营,可能是因为他无牵无挂,特别不要命,因此在打仗方面十分厉害,短短三年就成了副将。”
“而他升得太快,让军中某些将士不满,得罪了不少人,受了不少罪。”
“不过三年里也不都是坏事,这三年中,他与军中郎中独女白清婉互生情愫,谢将军当时很赏识他,知道此事后,便为他和白清婉牵了线,至此他的人生便发生了改变。”
“白清婉便是你娘亲,你娘亲就如她的名字一样,她生得很美,美到军中一半将士都喜欢她。”
随着武安侯的话音,夏哭夜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在这个时代,女子生得太过貌美并不是什么好事。
武安侯似乎看出了夏哭夜的想法,叹息一声道:“女子,这个世道对女子哥儿并不公平,特别是貌美的女子哥儿。”
“当时营中有不少医女哥儿,但他们都得谢将军护着,军中倒也没人敢造次,而这些女子哥儿当属你娘亲和胡将军生得一副祸国殃民模样。”
“胡将军生性彪悍,进入军营当天就当着谢将军的面砍了一个出言不逊的将士,加上她的身份,因此从那以后军中再无男子敢多看她一眼。”
“而你娘生性温婉,脾气好,待军中将士向来温和有礼。因为两人脾气性格刚好相反,所以经常被军中男子挂在嘴边做对比。”
“然宣平十五年,大顺朝忽然来犯,谢将军领命前往西陵关,那年你娘刚和罗定成婚不久,新婚燕尔,双方都舍不得分开,加之你娘又是军中医女,便亦然决定跟随大军前往西陵关,到西陵关后,你娘便怀上了你。”
“然而,悲剧也在这一年发生,那年,你娘刚生下你,军中便混进来一个大顺朝细作,当时你娘和你爹已经是军中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此人在营中听闻你娘和胡将军的事迹后,便心生歹意,将你娘掳走以此威胁你爹为他所用。”
谢绥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后来呢?他,他……”
武安侯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瞬间,谢绥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软坐在椅子上。
“一万将士,被大顺坑杀在松源谷,就连谢将军当时都差点死在松源谷,你爹成了大夏的罪人,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你娘祖上受谢家的恩,便成了谢家的门客,后来更是世世代代也都为谢家门客,他们这一支人是谢家的死士。”
“她在被大顺朝细作掳走的当晚就知道自己回不来了,她再温婉,骨子里也是有血性的,在谢家军中她能收谢将军的庇护,但在大顺朝的营中,那是不可能的,为了避免一切可能,她被抓走的当晚就服毒自尽了。”
“可是你爹不知道,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了大夏的罪人。”
谢绥呆愣愣的,整个人都没了生气。
武安侯看谢绥这样,拍拍他肩膀。
“后来谢将军亲手结果了罗定,谢将军和军中将士都无法原谅他,有些军中将士更是闯进他的家中想要将还在襁褓中的你虐杀。”
“但他曾是谢将军最赏识的将士,谢将军到底不忍心,更何况你还是白清婉的儿子,最后他暗中将你抱走。”
“迄今为止,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谢将军和胡将军跟我,你被抱走后没两月,胡将军就声称自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四个月后,胡将军训练时不小心动了胎气,导致自己早产,诞下一名男婴。”
“而这个男婴,便是你。”
“但后来随着你越长越大,军中逐渐有人把目光投向你,觉得你和谢将军长得一点不像,谢将军和胡将军听闻,便谎称你生了病,将你送去了青山县萧家。”
“这些年为什么完全不见你,我想,谢将军应该是没有勇气见你吧。”武安侯叹息一声。
当年的事对谢平安和军中将士的打击都很大,罗定的事就像是横亘在他们心间的一根刺一样,谢平安不恨谢绥,但他也不想见谢绥,因为一看到谢绥,他就会想起罗定,想起白清婉。
他也知道谢绥没有错,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才刚刚出生,但有时候,即便知道他没错,他也踏不出那一步。
所以这些年他们没见过谢绥一面,也很少给谢绥写信,唯一写的一封还是在几年前让谢绥走文科举这条路时。
谢绥长大了,和谢平安长得不像,和胡静姝长得不像,他像他娘亲。
若是他入了军营,一定会被人认出来。
他们保护他的同时,也不想见他。
或许很多人会说这跟谢绥没关系,那是他爹犯下的错,但心结就是心结,哪里是那么好解的呢?
谢平安这辈子,能给予谢绥的仅仅如此,再多就没有了。
他是将军,他要为那些死去的将士负责。
谢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他发不出声音,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撕裂了,剧痛让他失声,让他空落落的心更加无所依。
夏哭夜和陆鸣垂眸不语,这个结果是他们没想到的,只是他们也清楚,谢绥知道或是不知道真相,谢平安和胡静姝都会成为他心里的刺。
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对谢绥来说,都是痛苦。
武安侯拍拍谢绥肩膀,然后离开了房间,去照顾自家夫人了。
夏哭夜和陆鸣看着谢绥,谢绥此刻,似乎连哭泣都不会了。
良久,他像是在喃喃自语,“你们说,有的人是不是,一生下就是个错误?”
夏哭夜皱眉,“不要胡思乱想,那些事都跟你没关系。”
谢绥摇摇头,起身失魂落魄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