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京城大变样,已经不是他记忆中那个京城了。
现在的京城比五年前更加繁华,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去时就没一个仆从,回来时夏哭夜也没带任何人,仍旧是他和家人。
夏哭夜的出现一如多年前他进京赶考一样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围的目光。
五年过去,码头上的人也换了一波,但还是有人认出了他,“夏,夏大人?”
夏哭夜这张脸,无论过了多少年,见过他一次的人都不可能忘。
夏哭夜闻言看了一眼出声的人,然后对人笑了笑拉着崽崽和稚儿径直离开了。
崽崽和稚儿都把京城忘得差不多了,加上京城变化挺大,两人也不敢乱走,都紧紧跟在夏哭夜身边。
夏哭夜并未高调的宣布他回来了,但他回来了的消息还是迅速在京城流窜,没一会就席卷了整个京城。
总之,知道他这个人,不知道他这个人的都知道他回来了。
这五年,就算夏哭夜不在京城,他和陆鸣的名字还是时不时会在京中百姓口中听到。
这倒不是因为他当年弄出的婚姻法让百姓记住了他,而是因为这五年里他异常的活跃,每次在沁州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京报社就会将这件事写到报纸上去,并且还把他或者陆鸣的名字加大加粗。
总之,他们主打的就是一个我人不在京城,但我的灵魂却无处不在。
他可没有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习惯,他每次做了好事,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消息传递得实在是太快,以至于父子三人还没回到家,叶青羽就率先在街上把人给截胡了。
五年时间,叶青羽褪去了年少青涩,变得内敛。
他挂着得体的微笑问夏哭夜怎么晚了一日。
夏哭夜简单说了一下路上发生的事,然后几人便一起朝家走去。
路上,两人说了很多这几年发生的事,快要进入夏府时叶青羽忽然问夏哭夜,“夏兄,我听皇上说你家夫郎前些年成立了一支外贸商队,不知夫郎可有钰安的消息?”
夏哭夜愣了一下,几年过去,他都快忘了叶青羽和宋钰安之间的事了。
他脑海中又自动回想起离开京城前夕发生的事。
夏哭夜不动声色,答非所问,“不知叶兄何时与公主完婚?”
叶青羽神色一暗,“未有期限。”
七年了,墨九卿赐婚七年,却一直未曾指定时日。
这几年,他爹娘多次进宫打探墨九卿的口吻,但墨九卿始终缄默不语。
前四年长公主和驸马进宫墨九卿还会见他们一面,但后来三年,墨九卿连见都不愿意见了。
叶青羽不知道墨九卿是什么意思,他潜意识里也不想去过问。
这七年,林惠兰没有回过大商朝一次。
两人偶尔出门游玩时他也问过林惠兰的意思,林惠兰说她回不去了。
他当时沉默了很久,然后又问林惠兰对于成婚的想法,毕竟他们未婚夫妻多年,却一直未成亲,这种情况对女子影响颇大。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问起这件事时,林惠兰是回避的,还说一切听皇上的安排。
他尊重林惠兰的决定,林惠兰不想成亲,同样的,他其实也不想。
他和林惠兰都是笼中鸟。
夏哭夜听到他的回答也知道这是墨九卿的原因,无关乎叶青羽和林惠兰。
因此他并未再多言,人的一生总是会出现很多错误。
墨九卿知道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想弥补,可惜的是,事情早已没了转机。
他看着叶青羽,又想起了那个曾在陆家村横冲直撞到处捣乱的小疯子以及那个跟在陆鸣身边蹦蹦跳跳笑得灿烂的女子。
明明不该有交集的,但命运还是把他们牵扯在了一起。
他拍了拍叶青羽的肩膀,他想,或许过不了多久,两人成婚的旨意就会下来了。
估计都等不到今年十月。
叶青羽总觉得夏哭夜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这种感觉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似乎是夏哭夜成为状元郎那天开始,他就有这种感觉了。
他几次想开口问夏哭夜到底在隐瞒什么,但触及到夏哭夜的眼神时他又不敢问了。
他怕问到一些他不能接受的答案。
而且,夏哭夜刚才明显是在回避他的问题。
和夏哭夜认识的时间也不短,夏哭夜向来直来直去,不是个喜欢搞迂回的,但现在这个态度,不就是在和他说让他别再打听了么?
气氛到此,他也不想继续聊下去了,于是拱手和夏哭夜道别。
夏哭夜也没留他。
夏哭夜回京,最高兴的莫过于董婶等人了,这五年他们一直本本分分的守着这个小家,生怕夏哭夜回来时这个小家不复存在。
这五年他们出门在外都十分低调,平时也严格按照夏家家规执行,因此倒也没惹出什么祸事。
本来夏哭夜回来董婶他们都很激动的,谁知夏哭夜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客人来。
看到叶青羽他们只能暂时按捺下激动招待客人,等客人一走,董婶连忙招呼下人把她早就准备好的膳食端了上来。
“主子,小主子,这是我让静语他们特意准备的膳食,快尝尝,快尝尝。”说着董婶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夏哭夜好笑的看着董婶,“董婶,你哭啥?我就是在外面住了几年,又不是人咋了,至于么?”
董婶抹着眼泪,“至于,怎么不至于,主子,我和静语都是您和主君带回来的,我老婆子一个,没几年好活了,您和主君小主子这一走就是五年,老奴可没几个五年了,您说,你们去沁州一个仆从都不带,老奴可不得担心。”
“特别是主君,他以前忙起来的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我们没跟在他身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按时吃饭。”
夏哭夜哑然,董婶虽只跟了他两年,但他们是从他和陆鸣还是平民时就跟着的,相比于后面来的,还是董婶几人和自己比较亲的。
就是崽崽和稚儿看到董婶抹眼泪也都心疼的上去抱着董婶安慰,“董奶奶不哭,我们现在回来了,以后都不走了。”
离开京城时崽崽和稚儿都五六岁了,自然不像以前那样没记性。
夏哭夜不会安慰人,只能打发崽崽和稚儿去安慰董婶。
刚回来的时候夏哭夜还觉得有些陌生,结果董婶这一哭,直接给他的陌生感哭没了。
一吃完饭夏哭夜眼睛皮就开始打架了,这几日在船上崽崽和稚儿实在闹腾,导致他一晚上没睡好。
他正准备回房间休息一下,等睡饱了再去见墨九卿,谁知他还没躺下墨九卿的圣旨就来了。
听到墨九卿让他进宫的刹那,夏哭夜是真想逮着墨九卿骂一顿,但奈何福公公太会来事,从见面就一个劲夸他,愣是把他夸得天上人人间无,搞得他都不好意思生气了。
进宫后,夏哭夜和墨九卿汇报了一下这五年里发生的事。
他说的都是他的事,陆鸣的事他倒是闭口不言,陆鸣那边扯到的人事物太多,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宋钰安的事情和盘托出。
主要是说了宋钰安的事的话,黎源太傅的事也瞒不住,黎源太傅当初算计的可不止宋钰安一家,就是墨九卿指婚一事也是他在后面推波助澜。
墨九卿是个好皇帝,但再好的皇帝也是在乎自己脸面的,黎源太傅这可是连皇家也一起算进去了,若墨九卿一怒之下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也得不偿失。
这还不是他最担心的,他最担心的还是墨九卿会因此患上君王疑心病。
因为宋家一事,墨九卿愣是七年都没让叶青羽和林惠兰成亲。
他一直觉得宋家被灭门是他的错,他在愧疚,也想弥补,这足以见得墨九卿并非无情之人。
而黎源太傅是墨九卿的老师,当初他能顺利登上皇位,黎源太傅也出了不少力,不然他不可能轻易就压住朝堂上那些官员,因此,他对黎源太傅很是信任。
如果知道自己被自己的老师算计了,墨九卿心态再好也会崩。
思及此,夏哭夜无声无息叹了一下,他很是纳闷,他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怎么自己身边全是些问题儿童呢?
“夏卿在想什么?朕刚才说的事情你觉得如何?”墨九卿自顾自说了半天了,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夏哭夜一脸复杂的盯着他桌上奏折发呆,那模样一看就没听他说话。
夏哭夜听到墨九卿喊他,回神却注意到墨九卿正定定的看着自己,他咳嗽了声,正色道:“皇上所言极是。”
墨九卿嘴角抽了抽,这敷衍的口吻,果然是没好好听他说话。
他想开口训夏哭夜两声,但看夏哭夜似乎很疲惫,他叹息一声,“罢了,既然你觉得朕说得对,那朕就当你答应了,你下去吧。”
夏哭夜这下是满头问号,他答应了?答应什么了?
“皇上……”他拱手想问墨九卿刚才说了什么。
墨九卿却摆摆手打断了他,“回去休息吧,朕看你很疲惫的样子。”
夏哭夜砸吧砸吧嘴,小心观察了下墨九卿的神情,没什么奇怪的地方,看来刚才说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于是他咧嘴笑道:“臣遵旨,那臣走了?”
墨九卿好笑,都想起来踢他两脚了,“去去去,没个正行。”
夏哭夜嘿嘿笑了声,然后退出了御书房。
出来时他脸上还带着笑,福公公看了也笑道:“恭喜夏大人,咱家送你。”
夏哭夜看了看他,心里有些不明所以,这老头传旨那天就恭喜过他了,怎么今天又恭喜,他可没银子再打赏一次。
回到家和崽崽稚儿玩了一阵夏哭夜就回房间休息了。
在船上睡觉和在自个家里睡觉就是不一样,这一夜夏哭夜睡得格外香甜。
一夜无梦,清晨伴着鸟语花香醒来,夏哭夜只觉神清气爽,捯饬一番就去上朝了。
昨儿他是真没精神去和墨九卿唧唧歪歪,所以也没问他回来墨九卿要怎么安排他。
不过,就算他没问,升职这事儿是跑不了的。
他这人心态好,无论升个什么职,只要能升职他就高兴。
然而,当他站在大殿上,听到福公公口中那句太子太傅时,别说他,就是周遭的官员都呆住了。
等福公公念完圣旨,陈榕这死老头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接着就是户部尚书,礼部尚书,还有各侍郎等等都跳了出来。
这些跳出来的人,只有寥寥几为夏哭夜说话。
陈榕跳出来说反对的时候夏哭夜还没什么反应,毕竟这老家伙一直和自己不太对付。
但后来其他人跳出来时他整张脸都沉下去了。
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夏哭夜脸色铁青,当即一把抓住陈榕衣领骂道:“陈榕你个老匹夫,本官年少有为,多才多艺,怎么不堪重任了?”
陈榕被夏哭夜这举动气得五官乱飞,“放,放手,你这个只会动手的莽夫!”
“莽夫?我乃本朝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迄今为止,在我之前也就只有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我怎么就莽夫了?而且,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这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莽夫了?莽夫有我好看?”夏哭夜直接将陈榕提了起来。
墨九卿:“……”后面一句话大可不必。
陈榕吓得脸色发白,双腿打颤,但嘴上仍旧犟道:“你,你,你此番举动哪里有一点状元郎的风范?你就是一个四肢发达的莽夫!”
夏哭夜青筋暴跳,这死老头,要不是看他年纪大了,他今天可就不是抓着他骂两句这么简单了。
墨九卿扶额,他之前决定让夏哭夜当太子太傅时就知道陈榕等人会反对了,但他也没想到夏哭夜会这么激动啊。
刚才这家伙不是还一副震惊的样子吗?怎么一转眼就揪着陈榕等人谩骂了?
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等人看夏哭夜在朝堂之上都敢对他们动手,直接吓坏了,连忙跟墨九卿告状,“皇上,夏大人如今当着您的面都敢殴打朝廷命官,这种人怎可做太子太傅,他当了太子太傅,太子还不被他给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