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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掐后,消了火气的宜修,好心情地继续指着其他几箱子,一一介绍了起来。

瓜尔佳氏的箱子,是瓜尔佳·继祖的叔叔家送来的,钮祜禄氏的是他外祖母送来的,都是答谢宜修和胤禛,在接风宴上为他和穆国公孙女,爱新觉罗·如筠牵线;

穆国公府的,除了谢媒礼,还有答谢,您给他家两个孙子,平绶、常顺,谋了份工部监督水利的差事儿;

康亲王府的,是康亲王老福晋,前两日在齐国公府宴席上瞧见了江琳,见江琳进退得宜,送礼来求咱们给江琳与她次孙崇泰牵线呢;

同样的,也有请咱们帮他次孙谋份合适差事儿的意味在里头。

……

胤禛一边忍着痛摩挲着被掐的地方,一边任由宜修侃侃而谈,蓦地来了句,“你觉得,爷该不该替她们儿孙谋差事儿?”

宜修暗暗扶额,这人某些方面还是挺有原则的,就是总有些事儿想不透。

“爷,谋不谋差事儿,都在您。但……若她们儿孙因您得了差事儿,将来要能混出头,您就是他们的引路人。”

“他们就算不投在您门下,当雍郡王府的门人,也得顾忌官场规矩,给您三分脸面, 不敢对您呲牙。”

“也不是要您假公济私,只不过是安排他们领个差事儿,也不用太重要。”

“就像您之前让穆国公孙子平授兄弟俩,在工部某个员外郎的职位,再打发他们去江南监督水利工程那样,有您留在江南的人看顾着,或帮忙调教一二,既得了人情,又能改变宗室亲贵对您的态度,不好么?”

胤禛一怔,被宜修的话点醒。

二伯(裕亲王,福全)虽去了,但他的儿子常泰依旧站队老八,宗室的其他亲王、郡王或多或少在老八身上压了宝。

从年底京城大乱,老八却能一呼百应,借用宗人府困住简亲王就能看出,大部分宗室确实更看好老八,连二哥都不能让宗室侧目,他就更别提了。

像康亲王、穆国公算是中立一派的,他们明面不站队,只暗中观望着众人。但不代表,他们以后不会站队,没有那个宗室是甘心退出皇权中心的!

相看做媒、谋差事儿,看似简单,实则是暗地拉拢各方的好手段啊!

既能得好处、赚人情,还能为以后铺路,女眷交际果真大有用处,宜修是其中的佼佼者,今后……

胤禛沉默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情绪稍缓,看向宜修的目光中多了份柔情。

宜修仍是一脸寻常神色,说着各家谢礼、意图,余光瞥着胤禛,知晓他终于开窍后,声音逐渐轻柔,眼神探寻地看向他。

“爷,您看各家如此热情,夏秋两季又是高门女眷相看的高峰期,咱们可不能落于人后,总不能真让八弟夫妻出风头吧!”

“八弟夫妻?他们……”胤禛诧异看了宜修一眼,示意宜修讲清楚。

“爷也知道,马球盛宴虽落下帷幕,但依旧是各家少爷、格格散心游玩的好去处。

相看的高峰期,我们商量着要在秋水居那边,时不时地举办方便各家相看的宴会:

五月底有龙舟赛,六月有赏荷游船会,七月有乞巧节,八月则是桂花宴。

马球场那边的产业各家都有参与,原是决定各项宴会由各家轮流举办,但温宪、纯悫、九福晋、十福晋无法游刃有余地与京城女眷们来往;

我、大嫂、三嫂则要休养些时日,五弟妹、七弟妹,一个有孕,一个家中不太平;

所以……一切宴席基本上都落到了八弟妹手中,温宪、纯悫、怀安等边帮边学而已。”

说到此处,胤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都能看出给各家相看牵线的好处,八弟能看不出么?八弟妹负责操办,那相看事宜不就由她安排,八弟能放过这个扩大人脉的机会?

胤禛咳了咳,“爷这边有几个人,挺不错的,你能安排?”

宜修拿帕子掖了掖眼角,咽下一个哈欠,“自然,八弟妹虽纵览全局,但温宪、纯悫是咱们的人,再者,女眷交际门道多着呢,八弟妹也不可能让宴会成为她的一言堂。”

“如此……甚好。”胤禛闻言目光看向宜修,急切地道,“爷这边人太少了,人缘也不是很好,有请小宜多替爷出面应酬一二。”

“夫妻一体,何须说请。”

胤禛刚高兴不过片刻,就听宜修柔声继续道:“只要谢媒礼到位,爷,这些……怎么分呐?”

胤禛扶着腰,沉默半晌后,目中一黯,大概明了宜修的意思,绝对不白干活,好处一定要到位。

无奈地叹了口气,胤禛伸出手,“五五分!”

宜修……以前不这样死捞钱啊,现在,真真是‘把家虎’一枚,还不许人说!

宜修闻言点点头,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就这么说定了。爷放心,您那份,就算是藏了私房,我也不会伸手要的,成不?”

胤禛一听,眼前一亮,心中暖意泛起,宜修……还是在乎他的,真好!

两人商定事宜,窗外明月高悬,已然至深夜,宜修并没有留宿胤禛,而是由着胤禛带着七八个大箱子回了前院书房。

胤禛这人最爱的,始终只有权力,恨不得宵衣旰食,日日扑在政事上,宜修还想着扶儿子上位当太后,自然不会阻止。

相反的,宜修很乐意见胤禛勤政,恨不得胤禛比上一世更勤奋理政,由着他自己熬走自己,省的将来脏了她的手!

感叹了两句胤禛上一世全年无休,没日没夜的干,不休假,不出巡,不狩猎,暗暗称赞了句胤禛高效率,把各方面政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宜修心中冷意泛起,事涉权利,没有一个皇子不热衷的,弘晖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思及弘晖,宜修缓步走进了小阁楼,给观音娘娘、痘疹娘娘、眼光娘娘等上香。

绣夏轻手轻脚地端来一叠佛经,在香炉前放了个火盆,剪秋则给香炉内添了新香,又端来茶递到宜修面前。

宜修念了两句佛,将佛珠穿在手腕上,轻抿了口茶,轻声道:“人到了吗?”

剪秋颔首恭声回答:“就在院内。”

宜修瞥了她一眼,剪秋推开门缓步出去,顷刻,引来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抬头的瞬间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

舒舒觉罗·静瑶,跪在宜修跟前,恭敬行礼,“给主子请安。”

宜修目不斜视地继续双手合十,继续观音念《观世音菩萨普门品》,剪秋与绣夏悄无声息地退出阁楼,关上门后守在外面。

静瑶心中一突,立时低头跟着念,双手的颤抖显露出她忐忑的心神,完全不知做错了什么,竟让福晋无视她。

好不容易,强忍着眼泪念完了一遍《观世音菩萨普门品》,宜修却将手扣在佛经上敲了两下,示意她看看。

静瑶颤抖着翻开佛经,寥寥数眼却惊呆了,这里面根本不是经文,而是京城内外各家女眷间的对话、街头市井的流言等。

“这是云烟送来的,借着包衣的优势,洞察京城各方动态。”

宜修冷冷说道,猛地睁开眼后,又看向了青烟袅袅的香炉,“这香是蒋氏制的,知道本福晋近日睡不踏实,前前后后制了十多种香,还送了不少香膏来,供本福晋养颜。”

“扶风院的消息,更是从来没间断过,哪怕本福晋病着,李氏也不曾忘记。”

“静瑶,你没少为本福晋病愈祈福,可爷回府后,你又做了什么呢?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府上的日子过得太好,静安又娶了本福晋身边的绘春,想着随遇而安,还记得原先想要为家族、为兄妹争气、为本福晋效力的初心吗?”

静瑶连连磕头求饶,白玉南珠耳坠险些掉落,“不,不是这样的,妾身,不,奴婢,只是……”

宜修淡声开口,“只是本福晋没发话,你就等着吩咐,是不是?蠢货!”

“你如今正年轻,若不能在府上站稳脚跟,往后新人越来越多,你还能出头吗?”

“连在爷面前进言的资格都没有,你对得起本福晋的期许吗?将来若有一日本福晋身陷囹圄,能指望你什么?”

“静安是出息了,你三弟静瑜呢?他如今正在草原熬打拼呢,家中没个显贵人,谁都能踩他一脚,纵使立了功,难保不会被抢?

“你小妹静姝呢,十五岁还没过选秀呢?不管了?不想为她谋个好前程?”

宜修每说一句,静瑶的心都抖一抖,却无力为自己辩驳,确实,自从爷下江南后,她就松懈了——

既不想宋庶福晋那般,主动地为福晋效力,也不似蒋氏、李氏,时时刻刻牢记自己是福晋的人,事事上心;

二哥(静安)娶了绘春姑娘后,更觉得自己一家算是彻底靠上了福晋,家中兄妹都有了指望,心便慢慢沉寂了下来……

爷回来后,因着福晋没有发话,她也就不上心,碰见了爷就说上两句,没见着就安安分分待在瑞雪院,除了操持些许府务外,轻易不露头。

宜修皱着眉,呵斥道:“还记得本福晋赐你这对耳坠时,说的话么?”

静瑶猛地一惊,回想起那时的场景,本福晋希望你能一步一步走到本福晋跟前……以及那句侧福晋,这才明白:

福晋尚未放弃她,纵然对她恨铁不成钢,也还是存了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