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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气的额头青筋暴起,十四这个蠢货,大庭广众之下不敬兄长、说胡话。

亏他刚还瞧着赵喷子揍幼子,开心地说风凉话,自夸还是他这皇帝会教养儿子,皇子们个个都成才,如今……脸都丢尽了!

老八胤禩做老好人做惯了,连忙打圆场,“皇阿玛,十四弟年少,常年待在宫中,对百姓知之甚少也是常理。虽出言不逊,但也是年轻不懂事,往后多加管教便是,请皇阿玛息怒。”

太子和老大冷眼看着老八做好人,拉着太子妃、大福晋往边上走走,压根不打算掺和。

一是十四这小子往日仗着皇阿玛偏宠,过于桀骜了些,又因着四弟和乌雅氏的纠葛,他们看不过眼;

二是老八这话是没错,但错没摸清皇阿玛生气的点,白劝了,且国库欠款那事儿老八缩得很快,他们更看不过眼;

三是皇阿玛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发完就没了事儿,要是……没能发完,那就有好戏看了。

康熙见老八打圆场,也骂完了,本想着就坡下馿,却瞧十四满脸不服气,一声暴喝,“你给朕闭嘴,他还小,都十六了,过两年就要出宫开府、成婚入朝了,现在就这么犟,以后还得了。”

十四出生时乌雅氏是德妃,坐稳了妃位,更不缺宠爱,又自他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五年内)宫里都没再得个皇子,康熙一度将他视作最后的儿子,老儿子嘛,难免偏疼几分。

有个掌宫权得宠的母妃,九阿哥、十阿哥又已长大,十三的母亲又是庶妃,十四从出生到入上书房,就是被人哄着、捧着、纵着的存在。入了上书房,不说作威作福、嚣张跋扈,也有几分傲气。

偏这几年,乌雅氏降位、禁足不断,好不容易升了位份,还被妃位娘娘们联手给关进了碎玉轩艰难度日。

养母敏妃对他面上好言好语不断,实则嫉恨乌雅氏往日对十三的放养与无视,除了保证他吃穿用度不缺外,其他一律不管不问。

年轻气盛又常年习武的十四胤禵,自收到乌雅氏血书起便一直隐忍,内心早就积怨已久,闻听皇阿玛如此指责,更是新仇旧怨涌上心头,失了理智般口不择言。

“皇阿玛,就算儿子刚刚真说错了什么,难道不能当面教导一二,非得指着儿子鼻子大声呵斥吗?”

“不过是因儿子没了亲娘的照拂,您也不把儿子当儿子,看儿子不顺眼而已,何必要找理由这般呵斥!”

“呵呵,直说不想要我这个儿子就成。儿子知道皇阿玛是仁君,不会杀儿子,您放心,我一定自己了结了自己,省得您看着碍眼!”

胤禵这番话,直接惊得在场人瞠目结舌,太后、太妃、贵妃等早就吓得不敢出声。

太子、老大则忍不住盯着他面红耳赤的模样瞧,乖乖,这十四还真……有几分皇阿玛的犟脾气,比老大\/自己还直啊!

“好!好!好!”康熙怒极,忽的一个箭步冲下来,一巴掌扇的十四嘴角出血、脸肿的老高。

又冷笑着点头,“是朕不想要你?还是你没了亲娘照拂,对朕满腔怨恨?也不瞧瞧你亲娘做了些……”什么。

“皇阿玛!”太子胤礽见皇阿玛是真被十四阿哥气疯了,居然打算把家丑外扬,立马出声打断。

康熙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真是气昏了头,态度瞬间冷了下来,寒光乍现,刺痛着十四阿哥的心。

宜修也被吓了一跳,她是想借着马球盛宴,拉近与太后、太妃的关系,进一步巩固贤良的名声,并方便将来好上眼药,防止乌雅氏两年后东山再起;

也为赵御史的幼子开后门,方便其参加蹴鞠赛,顺利引发老九、赵御史口角,又暗中让小厮、婢女们轻慢十四,使之饱受冷落与怠慢,让他有苦说不出……

甚至,还让人去宁古塔那边,试图挖出乌雅氏一族留在京城的暗手,又找人监视阿灵阿府上的一举一动,特别是小乌雅氏的举动。

她暗中布局已久,但……不是现在这种情形啊!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眼见康熙气势汹汹,宜修不得不疾步上前,跪在康熙面前陈情,“皇阿玛,十四弟年少不知事,从未体验过人间疾苦,但他的心是好的,说了要赐土地,免流民继续居无定所、能有田地耕种。”

“至于、至于姑……之事,还请皇阿玛体谅十四弟骤然失了生母照拂,少不得内心忐忑,又被您呵斥,这才错了意,一时顶撞了您。”

”皇阿玛,您素来仁德,又是万民之父,求您宽恕他这一次吧!”

说罢,又是一番声泪俱下的劝阻,哭道:“皇阿玛,您就瞧在我们爷和温宪的份上,毕竟是他们的亲弟弟,也瞧在儿臣与弘晖的份上,饶了十四吧!”

温宪闻言也起身跪下,抱着皇上的袍子哭了起来,“皇阿玛,最后一次,这是女儿最后一次求您饶了她与她的儿子,请您答应女儿吧。”

敏妃也跪地请罪,直说是自己这个养母没有管好孩子,请康熙恕罪。

康熙顿时就抱住温宪,又因宜修、敏妃出言求情,心中有一丝慰藉的同时,更心疼老四和温宪这两个不被乌雅氏待见、反复利用的儿女,对十四的嫌弃更甚。

然而,眼下大庭广众,宗室勋贵、重臣们就这么看着呢。

整顿了心情,康熙脸上露出了一丝慈父的神态,叹了又叹,语重心长地教导。

“流民之所以是流民,在于他们颠沛流离,从家乡逃难而来,没有傍身之财。你九哥和你嫂嫂们开办这个马球盛宴,不仅仅是为了尽孝,也是让流民们有活计做,能自己挣粮食、搭建房屋,是另类的以工代赈。”

“一则流民于本地乡民而言是外地人,要他们一来,凭着可怜、凭着贵人赏赐,就能得田地、得房产,那乡民们会不会有样学样,还有谁会用心耕种,国无农不立,你可知其中利害?”

“二则流民势弱,他们真要突然间得了田地、房产,无异于三岁小儿持金过闹市……但是,凭自己的本事挣钱买田买地搭建房屋,谁也没法置喙。”

“你九哥他不是不体恤流民,而是太体恤流民,知晓他们的处境,才这般安排的,你呢?不服气了就胡咧咧,想过那是你九哥,想过你是皇子要注重言行吗?”

“都说老九不着调,但他不蠢也不是坏种,你呢?”说完,康熙盯着十四,你可还有话说”

灾荒年面前,人性是最可怕的,同理,赈济流民这点事儿,不是有钱有粮就行的。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话是至理名言。

京城对上流贵族而言,是繁华的大清首都,但对底层的流民而言,却是个不一小心就被人吃人的地界儿。

要不是实在活不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谁愿意往这地方跑,遍地都是官,谁谁谁背后倒腾一下上面都有人罩着,就是在京城乞讨的乞丐,都比他们显贵。

玩死他们这群流民,可能麻烦点;但找麻烦、驱赶他们,跟踩死蚂蚁,没啥区别。

宜修之前吩咐不许给好披风、棉衣,老九安排流民干活让他们吃苦的同时,也偶尔给点甜头,不是苛待流民,而是再不引起京城本地人的反感下,最大限度地保证流民能活成人样。

“儿子知错了,请皇阿玛恕罪。”

十四胤禵自知方才一时激愤,口不择言,险些彻底绝了他和皇阿玛的父子之情,更害得皇阿玛大庭广众下怒火中烧,失了颜面,立马低着脑袋求饶,只眼中恨意不减。

康熙见十四不再犟脾气也认了错,也软了语气,“回去抄《管子·牧民》《史记·管晏列传》《孟子》二十遍,朕会亲自检查。”

十四连忙磕头道:“多谢皇阿玛开恩!多谢皇阿玛开恩!”

太子、老大见宜修和温宪还跪着,没等太子妃、大福晋使眼色,就开口:“皇阿玛,四弟妹和温宪也是为了您着想,既然您教好了十四弟,也息怒,皇玛嬷她们还在呢,不能让扫了玛嬷她们的兴致。”

康熙亲自扶起温宪和宜修,脸色还是有些僵硬,这时赵御史打完了儿子,见气氛不对,立马出言缓和,“皇上,堂前教子,不愧是明事理的慈父。”

“呵呵呵呵。”康熙一听当即就笑了出来,打趣道:“怎么,你这自己打完了就来劝朕,令郎双眼可还健在?”

赵御史大大咧咧地回话,不似君臣对话而是朋友闲聊,“在呢。父子也没隔夜仇,再生气,那也是儿子,打一顿就完了,还真记仇不成。再说了,明天他还得上场呢,腿没了还怎么踢。”

“呦呵,你真大度。”康熙说完,快步进了小阁楼,跟太后、苏麻喇姑闲聊起来,刚刚那一幕似是从未发生。

宜修见胤禩对十四的眼神多了分疏离,弘晖又在叫她,立马就拉着温宪应了上去,两人一块哄着弘晖吃饭。

温宪垂眸,小声道:“四嫂,我再也没有亲弟弟了,我知道,他是恨我的,而我,也恨他,今日算是彻底了断了。”

宜修沉声安慰,“你还有你四哥,有我,有侄儿们,还有静妃、十七弟他们,温宪,你的弟弟、亲人从不止他一个。”

心中却暗暗思索:今日出言,算是彻底在皇阿玛心中了结了,胤禛与乌雅氏的母子亲缘、名分与关系。

将来胤禛对上十四,自己对上乌雅氏,再不用顾忌孝道,然十四……将来必定是心腹大患,需得多多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