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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秋意浓,最是桂花香。

赵御史已然一连五日,在朝堂上不停进谏,远嫁公主生活悲惨的消息,在京城内掀起轩然大波,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法海、佟国维以及鄂伦岱三人瞅准时机,九月初十这日,趁着夜色请来太医院的妇科圣手胡太医。

先让大赫舍里氏带着几个佟佳氏的女眷,打着探望五公主的名头,带着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健妇,悄无声息地拿下温宪公主身边随侍人员。再由额驸舜安颜陪着温宪公主诊脉,结果……

“启禀公主、驸马,臣未曾把到小阿哥的脉象,只怕,怕……怕是胎死腹中!”胡太医想死的心都有。若非眼前这群人身份、地位不一般,他早就跑了……长生天,这脉象不是要他的命吗?

温宪不可置信,怔怔地瞧着舜安颜同样不信却不意外的神情,以及边上被团团制住的陪嫁嬷嬷和随侍太监们,貌似又明白了些什么。右手颤巍巍地抚摸上凸出的孕肚,流泪让胡太医再给她诊脉。她不信,明明都九个月,这月底或是下月初就要生产了,怎么会摸不到脉象呢……

胡太医无奈,只得解释一二,“公主殿下,您近日是否小腹疼痛,下阴出血?您近日来精神疲倦,面色苍白,脉虚大而涩,概因连日劳累、暑气入体以至气血虚弱,运行无力,这便是胎死腹中的主要症候。”

顿了顿,胡太医为了不被灭口,求个全身而退,直言不讳地悲戚开口道:“公主,若初有小腹疼痛或有冷感,您就卧床静养,小阿哥定能平安出生,可您偏偏劳心劳力,连日来……不顾惜自身,自身又有体虚之症。唉,此刻,已然回天乏术!”

温宪一听这话,目光狠厉地朝着被捆住的奶嬷嬷射去,不顾体统掐住那人的脖颈,泪眼汪汪地质问道:“嬷嬷,你不是说有孕是小腹疼痛是正常的吗?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您是我的奶嬷嬷啊,为何要这般欺骗我……”

舜安颜眼眶含泪地冷声道:“哼哈,她欺骗你是真,可你不顾身孕为了生母和弟弟奔波也是真!你一次次顶着骄阳入宫,又让嬷嬷欺骗我你在府中静养的时候,在乎过我?在乎过我们的孩子吗?你心里有这个家吗?”

温宪忽的松了手,忙对舜安颜露出委屈、无奈又害怕的神色来,“额驸,不,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我我我……”

法海对这夫妻俩之间的情感纠葛不感兴趣,带着胡太医出了内间,细细盘问起来,“胡太医,咱们两家多年交情,刚刚你似有未尽之语,请你如实相告。”

胡太医闻言定了心神,有交情好啊,自己这条命应该能保住,朝着法海、佟国维等行礼,缓缓道:“禀国舅爷和国公大人,小阿哥已然胎死腹中,问题在于公主的气血因死胎和连日来的劳累基本上被掏空了。若是不尽快将死胎引出来,公主必定性命堪忧,可难就难在,公主如今的身体,她,她,她……”

鄂伦岱不耐道:“她什么她,直接说!”

“她素体虚弱,血为寒凝,滞而不行,碍胎排出。直白点讲,就是引出死胎的过程中,不得不用药辅助,可一旦用药就易导致公主大出血,也会有性命之忧啊!”

“什么?”法海、佟国维、鄂伦岱齐齐惊讶反问,“你是说,公主她……”

胡太医擦着额头冒出的冷汗,又给了众人心头一击,“最麻烦的是,需要尽快下决断,短则两日,长则五日,公主凤体因死胎受染的风险非常高。还请诸多大人尽快决断,是否要用桂枝茯苓丸等,促进公主腹内死胎排出。若要,还得请院判杨太医、全科圣手章太医的金针刺穴协助,方能保公主凤体康顺。”

法海、佟国维和鄂伦岱三人不再纠结,立马让隆科多一拳揍晕舜安颜,让胡太医写了个突遭噩耗晕厥的脉案后,直接对温宪公主身边所有随侍人员用刑,拿到口供便在公主府熬到天亮。

天蒙蒙亮,人分两拨,前后脚叩宫门求见康熙。

鄂伦岱拿着脉案,命人抬着晕厥的舜安颜,先行一步。

法海、佟国维苦着脸,让隆科多捆住几个与宫内乌雅氏通信的主谋,安抚好佟佳氏女眷后,才作出“着急忙慌”的模样进宫。

而温宪公主,只有几个医女在身旁照看,无论是鄂伦岱,还是法海等,都不在乎她的心情与感受。说到底,是温宪自己拎不清,自作孽,不可活。

至于要不要引出死胎,事关公主安危,除了康熙没人能决定。

乾清宫内,康熙满脸疲惫地接见了鄂伦岱这个表弟,起初还以为这家伙又闯了什么祸,或是这小子看热闹不嫌事大,早早来宫中等着今日要上演“赵御史直谏君王”的戏码。

“咳咳咳……你说什么,温宪怎么了……咳咳咳!”康熙不顾满身喷溅出的茶水,指着鄂伦岱不可置信地问道。

“皇上,臣不说了吗,这家伙看顾公主不利,任由公主怀着孕劳心劳力,导致公主凤体有损,你赶紧罚他啊!”鄂伦岱边说,还边踢着担架上昏死过去的舜安颜,满脸的幸灾乐祸。似乎是好不容易抓住敌人的软肋,想要康熙下旨直接“弄死”对方。

这副完全不顾念亲情的做派,噎得康熙当场一怔,完全不信是温宪是因舜安颜看护不力出的事儿,更是质疑其此事真假。

“少来咒朕的温宪,鄂伦岱,往日你胡咧咧朕因着你是表弟可以不追究,但若是温宪因你之言出了事儿,朕,朕一定让你去宁古塔走一遭。滚,给朕滚!”康熙骂完,就示意李德全将人给赶出去,大清早的,来朕面前找晦气,滚,赶紧滚。

鄂伦岱丝毫不觉自己有错,吊儿郎当地信誓旦旦的说:“表哥,你别不信啊!我,前天一瞧隆科多那臭小子调动亲卫队乔装围住温宪公主府,就详细查了事情经过,昨晚太医院的胡太医都被秘密请到了公主府,没出事才怪呢!你瞧,你这额驸都惊厥过去了,肯定有事,赐罪,绝对要降罪法海那庶出的王八羔子,赶紧的。”

康熙万分疾言厉色,将鄂伦岱从头数落到尾,一说鄂伦岱不念亲情,温宪怎么说都是他外甥女,舜安颜更是他亲侄子,却因着一己之私,诅咒她们不好;二骂鄂伦岱刻薄无能,大舅舅故去多年,还跟庶弟过不去,非要惹出这样的事情来。

企图通过责骂鄂伦岱,来欺骗自己,都是鄂伦岱自己小心眼、胡思乱想、胡说八道,就是为了给法海、隆科多等泼脏水胡说的。温宪没事,他的温宪好着呢!

然而,瞧着底下躺着脸色苍白的舜安颜,康熙越骂越后怕,该不会……

不久,法海、佟国维以及隆科多求见,在康熙失落的神情中验证了那可怕的想法——温宪胎死腹中不说,就连她自己都性命难保,需要康熙尽快下决断。

康熙沉默良久,终是下令,让太医院院判杨太医和全科圣手章太医,亲去温宪公主府上,配合胡太医引出公主体内的死胎。同时,要求李德全“捂紧盖子”,不能让太后知晓此事,更不允许宫内有任何风言风语。

李德全领命下去后,乾清宫内压抑的气氛把梁九功吓得都不敢抬头,苦哈哈地立在一旁装死。

康熙强打精神看隆科多所呈供词,寥寥几眼,阴转暴雨,脸色黑的能滴血,冷声道:“查凭实据了,你们说说,到底是谁之过,是谁害了朕的女儿与外孙?”

法海、佟国维保持一贯的人设,低着头沉默不语,隆科多更是不敢抬头。

唯有鄂伦岱依旧吊儿郎当地开口,“还用说,公主自己拎不清呗!当然,最可恨的是她生母与身边的陪嫁嬷嬷,居然联手蒙骗公主,才使得公主不顾身孕胡来。皇上,说实话,您当初为什么要打大姐姐(孝懿仁皇后)的脸,非得在把这个乌雅氏扶上位呢?”

康熙:……

被大表弟揭短的康熙,面色更黑了几分,倒不是生气鄂伦岱如此行径,而是恨过去的自己瞎了眼。怎么就会被乌雅氏那小白花、菟丝草的做派给迷了眼!

鄂伦岱见人沉默,继续嘟囔道:“最可气的是,为了皇家体统,为了公主的名声,您不仅不能罚乌雅氏,还得因公主小产而加封她,以慰其心。说不得,还要给十四阿哥指门好婚事。不然,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宗室,和不知缘由的平民百姓,少不得背后说您色令智昏、刻薄寡情,想想舒妃!”

闻言,康熙神色更冷,这话有道理,更没法反驳……

上回舒妃之事,他的名声就跌落谷底,这回儿,还真得顾及体统:乌雅氏,真该死,又不得不让她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