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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胤禛早早就出了门。

账本事儿一发,胤禛再冷静自持也没法坐得住。宜修病了,府里连个商量事儿的人都没有。弘晖还小,更不能帮自己解忧。

被包衣贪污压得喘不过气,胤禛选择便衣上街体察体察民情,纯当散心。

“豆汁、豆汁,新鲜豆汁。”

“卖包子了,大大包子全是肉馅啦。”

“卖花,鲜花刚摘的嘞!”

……

胤禛听着街边小贩叫卖的声音,看着人来人往,劳苦大众为生计奔波的样子,劳累也幸福。

真切地体验了一把百姓生活,胤禛由内而外地轻快了不少,身后小厮装扮的苏培盛暗自高兴。

“爷,前面有卖拨浪鼓、风铃小摆件的,咱们去瞧瞧,小主子肯定喜欢。”

“就你机灵,走,挑两个给弘晖。”

胤禛走到小摊前,看着各式各样的玩具,用料算不得贵重,但胜在精巧。

“这位爷,您瞧着,都是自家做的,这做工,堪称一绝了!”

小贩见来客,立马夸自家木工活,朝着胤禛就比出个大拇指。

“行,爷先瞧瞧。”

胤禛不含糊,拒绝了苏培盛的帕子,直接就把摊上的物件各个都摸了一遍,挑了几个做工精细、摸着不硌手的破浪鼓、龙形风筝以及小莲蓬小粽子泥塑。

小贩见状笑眯了眼,立马就给人包上。看是生客,又唠起了家常。

“这位爷,儿子刚出生没多久吧?一看就是个好阿玛,可见人不可貌相,真真是面冷心热,不愧是咱老北京的爷们!”

“你能瞧出来?”

“当然了,别看我就是个小贩,南来北往的人瞧多了,这眼力可不就练出来了,总能看出些门道。”

“哦,说来听听,你要能让爷开开眼,这个就是你的了。”

胤禛正烦心内务府包衣那些事儿,见有人唠嗑也不矜持,取了个银锭放在摊上,就等着小贩说些话,能逗自己高兴,也好换换心情。

小贩一见银锭,眼都直了,也明白这是个贵人,自然不会拿街上东家逗猫西家斗狗的话糊弄人,略微思索一番,满是兴奋的说:“两位爷知道咱们皇上的后宫有哪些人吗?”

“怎么,这你也能看出来门道?”

“门道,也不一定都是看出来,也能听。爷晓得么,宫里头多半宫妃都是包衣出身,有的是镶黄旗,有的是下五旗的汉军旗。其中有位乌什么鸦,不对,该叫乌丫,呃……反正记不清原来叫什么,现在大家都叫乌鸦了,您晓得为什么不?”

乌鸦?该不会是乌雅氏,这么巧?胤禛先是怀疑,转而脸上浮现一抹好奇,似是被勾起了兴趣。实则内心大乱,自己出门就跟了苏培盛,账本的事儿昨儿才发出来,应该是巧合。

“嘿嘿,当然是因为天下乌鸦一般黑啊!爷,昨儿个礼亲王府扭送了个人去京府尹,就是因为那人贪!而且不是一般的贪,2文钱就能买到的鸡蛋,给人王府要5两,还说是鸡吃了人参、鹿茸啥下的。结果呢?”

“人世子福晋身边丫鬟回家探亲,亲眼瞧见他带着人从乡下收的,被抓了还不老实,非说2文钱一个鸡蛋,王府丢不丢人,皇家10两一个呢,这算啥?后来一查才知道,那只乌鸦真有本事,5两银子的价格买入2文钱的鸡蛋,每个月一买就是好几筐,光是靠吃回扣就在城外买了宅子,置了三房美妾。”

“世子福晋可不管他这只乌鸦是谁的人,立马就带人抄没了那乌鸦所有的家当,将府内一干亲戚全给发卖了,包括哪些包庇他的黑心奴才。你说这事要真审出点什么来,那宫妃倒不倒霉?”

胤禛晃了晃身子,道:“你怎么知道的?不是还没审吗?”

“爷可别小瞧人,我家世居京城,好几个亲戚在京府尹当衙役或是小吏,这事儿也就还没传出来。可衙门里的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这不想着给您逗个乐子嘛。嘿嘿,你看这赏银?”

胤禛被消息打击的脸都白了几分,哪顾得上其他,转身就回了贝勒府,一边走,一边念叨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乌雅氏,真是该死……

苏培盛只得朝小贩扔了银子,抱起玩具追上去。

待到胤禛失魂落魄回了前院,一把抱起正在玩自己的弘晖,常年冷静自持的人,立马就默默流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生母连累至此。

好在弘晖是个懂事的,瞧着哭泣的阿玛,“啊啊”叫出声,把自己的小脸贴在胤禛脸上,双手挥舞着,好像要给阿玛擦泪。

胤禛见状,感动不已:乌雅氏如此,自己也选不了生母。好在,长生天还是眷顾他的,佟额娘对他关怀备至,就连儿子也如此孝顺,既然是乌雅氏自己做的孽,就让她自己偿吧!

打定主意,胤禛就让夏刈秘密收集乌雅氏在内务府当差多年贪污的罪证。等到礼亲王府事发,他得让皇阿玛知道,自己是爱新觉罗家的儿子,是皇阿玛的儿子,绝不会像大哥、二哥那样一味地包庇母族作恶、借用母族势力搅乱朝堂,进而从即将到来的漩涡中脱身。

宜修听到前院送来的消息,眉眼间轻快不少。胤禛狼狈不堪的样子,真是取悦人。此时,瞧着下方跪着的舒舒觉罗氏·静瑶,宜修也多了几分好感。

确实是个懂事的人,自己让她监视甘淑仪、乌日娜,让她辖制富察氏,让她不动声色地清除府上的探子,她件件事儿都做的很好。

“取金镶南珠玉坠来,静瑶近日辛苦了,该赏!”

“谢福晋,都是静瑶该做的,能为您分忧,是静瑶的福气,这些远不足回报您对静瑶的大恩。”

舒舒觉罗氏·静瑶像个孩子般孺慕地望着高高在上的宜修,满心满眼都是见到恩人的欢快与激动。

宜修点点头,温柔地替静瑶换了耳坠,轻声地说:“这是你应得的,也是本福晋的期望。这玉坠是侧福晋才能带的,本福晋希望你能一步一步走到本福晋身边,那时,才能真正为本福晋排忧解劳。”

“福晋,这……小女子何德何能?”静瑶极是感谢眼前人,是她让自己躲开家族的逼迫,不用给老男人做妾,更狠狠地把欺压自己这一房的族长送进了大牢。

为了让自己能真正出口气,江福海听从眼前人吩咐,按着自己的心意,使得原先那些叫嚣着要把自己和妹妹送去给漕运使做妾的族人都得了惩罚,不是断腿,就是病迷糊了,还有的直接出了家。真真是把自家多年的憋屈一扫而空!

“就凭本福晋看重你,就凭你有手段、有满洲大姓,也有豁出去的决心。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敏感多疑,本福晋既然答应了给你、给你家一场富贵,就一定说到做到。”

静瑶一听话就咬紧了唇,似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坚定道:“是,您发了话,静瑶一定做到。”

因着福晋,家中大哥得了抬举,从一个小小的教谕升为山长,病成了傻子的二哥也有了差事,甚至就连小弟,都被送进了武院。她没有理由不听福晋的话,只要福晋想,就是让她杀了爷,也不是不能谋划!

“好,本福晋从来就不喜欢一枝独秀,更不喜欢有人自作主张。院里的花啊,要开得艳,也要开对地方才是。去吧,希望本福晋病愈之时,能瞧见百花齐放的三春盛景!”

宜修非常满意:不错,江福海这次办的差事很好,人找的各个都合自己的意。

富察氏、冯若昭,是为了防止胤禛怀疑自己把持后院,不得已选的对照组。唯有李静言、蒋氏和舒舒觉罗氏是真正的自己人。

无论是没脑子的李静言,还是眼前的静瑶,亦或是蒋氏,最牵挂的家人都在自己手中。背叛?那是想都不敢想的。甚至蒋氏家的事儿,自己都让齐月宾办了,可因着蒋氏的肚子,仍旧得了两人的感谢。

尤其是静瑶,出身满洲大族,虽然舒舒觉罗氏并不出名,家世没落,但有满洲大姓,就能占一个侧福晋的身份。

届时,等到年世兰进府,有甘淑仪、舒舒觉罗氏·静瑶在前做挡箭牌,她要是敢呲牙,像上辈子一样下自己的脸,那……可就有苦头吃了。

不知为什么,重生归来,自己愈发想念旧人了。

年世兰、甄嬛,咱们终有相聚的一日。

大小纯元若是相见,也一定有说不完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