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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彻底黑下来,徐韫也终于等到了朱青回来。

朱青仍旧穿着那一身发白的衣衫,看上去有些沉默寡言。

但也只是看上去。

朱青回来后,拜见徐韫,第一件事不是回禀,而是询问:“徐大庄他们说,县令您说要办免费的学堂?”

徐韫却并不被牵着鼻子走,只扬眉问一句:“名字都记录下来了?一共多少人聚众闹事?”

朱青沉默了一下,才道:“一百二十八人。都记录在案。包括六十老翁。”

“你在不满?”徐韫并不想弯弯绕绕,给谁留着点遮羞布,一句话就捅开了。

朱青又一次和徐韫对视。

徐韫平静温和,看上去并不像是十分生气的样子。

朱青便强调一句:“法不责众。而且他们毕竟是老人了。三日苦力,根本受不住。”

“扛不动木头石头,总能提得动水壶吧?其他人干活,他们就烧水送水给其他人喝。”然而徐韫对于朱青的这个意见,根本就不予退让。

说三日就三日。

哪怕只能来添茶水,那也得来!

徐韫没留什么遮挡。这会儿朱青便也目光冷峻地问:“徐县令是想用这些老人立威吗?”

对于这句质问,徐韫大大方方承认了:“是啊。”

顿了顿,在朱青怒火在脸上初现端倪的时候,徐韫再度开口:“不过,还要感谢他们自己,给我递了这个机会,你说是不是,朱县丞?”

朱青僵住,质问的话再问不出来。

徐韫收敛微笑,冷淡提醒:“朱县令,我是朝廷派来的。我代表朝廷,你作为县丞,首要之务,是协助我树立威信,掌控局面。”

对峙之下,朱青最终低下头去,“是。”

徐韫也不管他情愿不情愿,只吩咐下去:“去寻个控制的宅院,大一些,空旷些,用来修建官学。最好就在贡院不远的地方。”

“另外,明日列个单子,将县里的乡绅,地主,富商都写下来。我要设宴。”

“对了,底下几个村子,每个村子的里正也要来。”

这也不算什么奇怪的要求,也算是正常流程之一。

毕竟,来当官,第一步就是要认识本地的大人物。

有时候县令也不真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朱青再度应一声。

徐韫又吩咐一句:“叫人挨家挨户去问,家里但凡七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孩子,也都登记在册。”

朱青心中一动,忍不住又问出来:“您真要修建免费学堂?”

见他对这个问题实在是在意,徐韫便好心告诉他:“是。但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一直读下去。大多数孩子,只能读一年书。而且,学堂里是不发笔墨纸砚的。”

也就是说,跟着学没问题。但学堂不管其他的东西。

“而且,若是无法走读的孩子,住宿和吃饭,也需收费或是粮食。”

朱青一愣。

徐韫实话实说:“没有那么多钱。就现在,我问过了,县衙里除了马上可以收的粮税,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可粮税需要养衙门里这些人呢。”

所以,剩不下什么。

她对着朱青笑了笑:“到时候,还要麻烦朱县丞跟我打个配合,请这些富商地主乡绅,来捐一点钱物。”

朱青脸上一下有点儿裂开:配合,怎么配合?是强索,还是——

“朱县丞口才不错,我想,必能劝动他们出钱的。”徐韫笑笑,故意戳了一句。

朱青的表情更复杂了。

徐韫打了个哈欠,只说自己要休息了,也请朱青赶紧回去休息,明日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办。

朱青欲言又止,转身离去。

徐韫也不多想,乐呵呵转头等着吃面。

粮食和厨子,她都是自带的。

今晚吃手擀面,菜是在外头农户家里买的,新鲜得很。

本来一路舟车劳顿,今天晚上就该犒赏大家,但百姓拦路这个事情一出,耽误了将近一个时辰,实在是来不及买羊现宰了。

所以徐韫已经放出话去,明日买一头羊,炖羊肉吃!

这才算是让所有疲惫的人都精神一振。

徐韫她们这头吃着饭,自然少不得也在饭桌上讨论几句。

罗栗最先说。

她今日接触的人最多,因此也最有话说:“今日从其他人的态度上来看,尤其是主簿刘安,对咱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十分配合。”

“就是镇子上的人,看见我们,也顶多是议论几句,并无反对戒备之色。”

高玉也点点头:“我跟阿韫在县衙里,感觉也差不多。”

徐韫总结:“再看看。你们约束好其他人,不许闹出什么事,更不许与本地人起冲突。”

顿了顿,她道:“找人悄悄扮成货郎,和本地人打听打听这个朱青。还有,上一个县令的事。”

罗栗应下。

高玉止不住亢奋,摩拳擦掌:“阿韫,我做点什么?”

徐韫想了想:“你没事就带着人到处逛逛?看见什么都回来告诉我。”

就高玉这个性格,不给她找点事情干,都怕她闲出什么事来。

高玉听完徐韫的话,颇为认真的问:“那——只逛镇子里,还是连乡下一起?”

“一起吧。正好衙门里应该会派人下去统计,或是让村里自己统计,你多留意这个事情。”徐韫认真看住高玉:“阿玉,能不能发现什么不公之事,或是欺上瞒下的事情,就靠你了。”

高玉立刻保证:“我一定好好办!”

吃过饭,徐韫她们也就早早睡下,为第二日养足精力。

第二日,县衙隔壁一处宅子,就被徐韫派王立和陈苦去租下来了。

只租了三个月。

不是她舍不得钱,而是……这些兵丁,徐韫就只有两个多月的使用权。

那都是借的。

真要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徐韫自己也养不起。

只是这样一来,她必须在这三个月里,将灵台县这个烂摊子捋顺了。

否则,到时候人一撤走,她就真成了个纸老虎。

至于那三十名匠人,徐韫直接都安排住进县衙里。

三十名匠人里,有两个是会盘炕修房子的泥瓦匠。

所以,徐韫连打床都省了,直接就问过两名工匠,叫他们盘炕!

到时候,一个屋睡六个人,既不担心睡觉的问题,也不担心冬天取暖的问题。

说起盘炕,灵台县这边,竟然都还没有养成盘炕的习惯。

县城里也有人家里盘了炕的,但都是别的县请来的泥瓦匠。工价太高。

徐韫想了想,又叫来朱青和刘安他们几个:“你们去叫几个愿意学盘炕的泥瓦匠来免费给我们干几天活,管吃。至于能不能学会手艺,看他们自己悟性了。”

这一问,刘安他们几个都激动了:“真教?”

徐韫点头:“算不上教。就跟着做几天,学得会学不会看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