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之前施粥的事情是我思虑不周,差点坏了你的大事。”
粮价稳定了,颜之韵也不用跟魏淑忙着施粥的事情了,于是便第一时间找到了宋婉仪赔罪。
“颜姐姐赔罪就见外了。”宋婉仪笑着执起她的手,“我知你是为了我好,只是颜姐姐跟我娘一样,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纵然饱读诗书,但对于底层的生活状态,终究是纸上谈兵。”
“日后见多了,便就好了。”
纵使宋婉仪如此说,但颜之韵还是觉得十分羞愧,“我自诩饱读诗书,但如今看来,还是相形见绌。”
“颜姐姐不必妄自菲薄,这世道对女子苛刻,将女子困于后宅,限制行动,颜姐姐在关键时刻有站出来施粥的勇气,已是难能可贵。”
宋婉仪心中明白,她不能用现代人的思想来看待颜之韵跟魏淑等人。
诚然她们二人的思想,对比其他女子来说已经是十分先进,但是对于现代女性的思想来说,还是没有可比性。
所以她也完全没有责怪她们的心思,无非就是好心办了坏事而已。
谁又没有犯过错误呢?
只要不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同一个错误,她都是可以接受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做善事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现在想来,书本上说的那些都只浮于表面,若真论策论,还是得靠经验。”颜之韵说到这里,脸上认真了一些。
“所以,我想等年后,和班夫子在京城附近游学一番,若只限于书本上的知识,我没有信心与男子同台竞技。”
宋婉仪听了颜之韵的话,心中那叫一个欣慰。
看看她的颜姐姐,犯个小错误直接知道举一反三,深思自己身上的不足之处。
这可比她礼部带的那些下属,要聪明踏实得多。
“颜姐姐有这个想法,我自然是举双手支持的,只是女子行走在外多有不便,多带些侍卫出去总是好的。”她笑道。
颜之韵点了点头,“届时我会提前将府里的事情安置好。”
“嗯。”宋婉仪点点头,府中事务自从颜之韵来之后,她几乎没怎么操过心,“府中还有邹管事与娘亲,颜姐姐也不必太过牵挂。”
“多走走多看看,到时候我等着你给我说游学途中的趣事儿。”
说到这里,宋婉仪有些羡慕。
她最远就只到过承德,当时还是奔着逃命去的, 完全没有心思欣赏沿途的风光。
出宫之后又公务缠身,想要出京度个假,估计也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第二日,京城中的积雪开始渐渐消融,许多百姓自发地走上街头开始清理自家门前的积雪。
街道上也到处可以看到官兵在清理积雪,这个时候户部也开始着手处理灾民的去留问题了。
愿意回到原籍的户部便会发一笔安置费,供他们路上的花销和回到原籍地安家的费用。
若是想要留在京城的青壮年,那便统一的收走文书,重新发放户籍。
也会有一笔安置费,但是数额十分少。
之所以会有这第二个选项,是因为户部考虑到京城经过这次雪灾,许多房屋要修缮。
就连官衙许多地方都需要重建,所以迫切地需要大量的青年劳动力。
于是便特允灾民当中,有青壮年劳动力的家庭可以借此机会在京城安家。
至于这些房屋修缮好之后,这些灾民能否顺利在京城安家,那就不是他们要考虑的范围了。
这个时代,大部分人还是抱有落叶归根的心理的,不过也有许多青壮年选择留在京城务工。
他们留在京城务工,并不耽误家人回乡。
况且京城富人那么多,工钱开得肯定比他们村里镇上的工钱高,而现在处处都需要人手修缮房屋。
再加上这个时候是农闲,所以许多青壮年都是选择让家人回乡,自己则留下来寻活计。
想着能在过年前挣一笔房子回去,再加上朝廷发的安置费,说不定可以盖个农家小院,供一家人生活了。
这个时候城内劳动力足,再加上留下来的灾民迫切需要银钱,所以工钱比以往都要低。
于是各处府邸都开启了轰轰烈烈的修缮工作,虽说天气寒冷,但到处都能看到搬运木材石头的壮年男子,倒也驱散了这场寒冬。
宋婉仪也没闲着,她亲自去了一趟工部,请工部安排了经验丰富的工匠过来,她打算在她明竹堂旁边加盖一个泡澡的地方。
在宫里习惯了瑶池泡澡,回到宋府用回大木桶,那心理落差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她也打算趁着各府都在修缮加盖的时机,给自己也谋个福利。
毕竟这个时候各大府邸都在请工人,她请工人进场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倒也不是怕别的,主要是怕不长眼的又参她奢靡。
她如今的身份也不是宠妃了,而是一个正直的官员形象,是最怕落下一个奢靡无度的名声的。
即使她花的都是自己挣来的钱,但是名声若是传出去了,总会被人猜忌是不是搜刮民脂民膏了。
这就是当官的不好,手中的权力太大,总会引来不少猜疑。
但你要真让她两袖清风,做到张御史那样,平时同僚请客用膳,他从来都不出席——他没钱回请。
那她还真是做不到。
让她当官为了百姓奉献,为了朝廷效劳她毫无怨言,但相应的酬劳享受一分都不能少。
不然她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差?
说起张御史这个人,宋婉仪心中佩服的同时,但也不敢苟同。
他那人就是太过刚直了,反而易折。
因为经济上捉襟见肘,所以从来不参与任何集体活动,日子一长便被御史台的人给排除在外了。
没有朋友没有媳妇儿,下卯之后也没有任何社交。
雪灾这几天要不是她派人给张御史送了些粮食炭火,恐怕这个老头都熬不过这几天。
表面上宋婉仪是跟邹管事说,给张御史送点东西,省得这老头天天参她。
其实,她也是不想看到如此刚正之人,过得如此潦倒。
虽不理解,但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