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修成，三界万物的运转就有了顺应的法则。
泓轩在天阵外守了整整三百天，下界光阴也过去了三百年。
看见君吾从天阵中出来时，泓轩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你怎么？”
泓轩眼前一阵恍惚，忽然怀疑自己过去这三百天是不是在做梦。
他明明记得，君吾进天阵之前还是二十岁少年的样子，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稚嫩，笑的时候眼尾会弯起来，一副小孩子模样。
可现在，出现在泓轩面前的，却是比原来老了二十岁的君吾，泓轩甚至怀疑这还是不是君吾，因为前后变化太过明显，不仅容貌变得成熟，连浑身的气质都稳重老成了许多。
“泓轩，制定天道，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修行呢？”
君吾声音低沉，带着看透一切的成熟，
“于你而言，不过是三百天，可我的神识在天阵之中，像是度过了三千年。”
三千年漫长且孤独的修行，不仅是历练，也是折磨。
每当君吾想放弃的时候，就会想到泓轩在他入阵之前的嘱托，“需尽全力。”
尽管知道泓轩心里从没有过他，君吾也不想让他失望，只能咬牙坚持。
好在，坚持不算白费，终究是完成了。
“你辛苦了，君吾。”
泓轩面对这个长大的君吾，有种不知该怎么办的无措。
以前还能把他当孩子，气急了疾言厉色训斥几句也是有的，可现在，这人看起来带着经历了几千年的沧桑，像个长辈，泓轩说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既然天道已成，那我就——”
“你这就要走？”君吾见他没有半点停留的意思，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他在天阵之中坚持了这么久，就是想着泓轩就在阵外，自己出阵时可以第一眼就看见他。
现在人看到了，可就这一眼，他就要走了？
泓轩不是心系万民么？
修制天道乃创世之功，别说君吾了，就算换成任何一个人完成，作为万神之祖的泓轩都不该这么草草就应付了。
泓轩知道自己应该陪着君吾让他缓一缓，这个时候离开确实有些不妥，可他还记挂着下界的夙绝，
“你可知，在你入阵后，你的心魔被洛神引来，跟，跟无尽渊的邪灵融合，修成幽帝夙绝。”
泓轩说着，想起之前的洛神，眉心不由蹙起，“君吾，”
按说，如今君吾乃三界之主，泓轩没什么必要置喙他的一言一行。
尤其是现在的君吾，泓轩能感觉到，他的修为已经跟自己同属一级，泓轩更不能再把他当之前荒渊里的那个孩子。
可血果一事，到底跟泓轩有关——
“洛神死了，你可知，他离开凤麟洲会神力削减？”
“他死了？”君吾闻言，脸上倒没有什么表情，只单纯地疑问，“是那个幽帝？”
君吾低头沉思片刻，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我自然知道他离开凤麟洲会削减神力，泓轩是在问什么？”
泓轩看着面前神色如常的君吾，心境蓦然生出一股凄然。
天君是该如此的，无情无爱，没有喜怒，不形于色，君吾做的很好，好到连泓轩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了。
泓轩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今的君吾，微微侧身避开他直视的目光，低声道，“他死之前，说是你因为记恨他夺了你的修为，所以毁了血果树，强迫他来的天界，君吾，你可有什么说的吗？”
泓轩这话说完，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
君吾的眸子眨了两下，眼睛半眯看了泓轩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泓轩觉得他们之间的空气都开始变得稀薄，没办法再这样下去，只好抬头看向君吾跟他对视，想要听他的解释。
“你是在质问我？”君吾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带着不理解嗤笑一声，“泓轩，我不是你教导出来的吗？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我没有不相信，我只是，”泓轩轻叹口气，有些受不住君吾的目光，“君吾，我只是想知道缘由。”
如果真的不相信，当时，泓轩就不会在洛神面前替君吾说话。
可血果树被毁是事实，说到底，如果不是泓轩让君吾去寻血果，后面的事或许也不会发生。
“弱水剧毒不可渡，但你可知，世人口中的凤麟洲是什么样子的吗？”
君吾说这话时，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气，虽然被刻意隐藏，但泓轩还是能听出来。
这让泓轩找回了一丝熟悉，让他知道，这人还是之前的君吾。
“西海凤麟洲，长有仙树，千年结果，果实血红欲滴，食之可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长生？”泓轩之前确实不知还有这种说法。
“血果这种东西，对修行之人确实可补气血，对凡人并无实质用处，世间为何有此传言？”
“因为洛神，他要引凡人渡弱水。”君吾犹豫片刻，沉声道，“血果树，就是以那些被吸引过来沉于弱水河的血肉之躯为原料，才能生长结果的。”
“你说什么？！”泓轩心下一惊，“怎么会？”
“我之前也并不知道，”君吾道，
“最开始我也是听到这一传言才去的西海，当时我并不知道弱水河底有洛神，在弱水河畔徘徊许久，才偶然间发现洛神有意散布消息，吸引人来此。
那血果树之所以结果艰难，不过是因为凤麟洲偏远，去到那里的人稀少，导致它养料不足罢了。
洛神跟凤麟洲的血果树相辅相生，血果树长得好，他的修为亦会增进。”
“所以，我服下的那颗血果，是凝结了数不清人的血肉才——”
泓轩想到当初自己服下的东西，整个人都头皮发麻，控制不住地反胃。
“我怎会让你吃那种恶心的东西？”
君吾抬手扶住泓轩的胳膊，
“我见到血果后，才敢确认自己的猜想，可当时我的修为已经被洛神骗走，根本拿他没办法。
又怕你等太久，就找了一处地方，用我的血凝出血珠，化成血果的样子拿给你。”
君吾知道在泓轩心里，什么是最重要的。
他抬手在泓轩后背拍了几下，“我的血，你不必这么嫌弃吧？”
泓轩缓了缓，刚才的不适勉强压下去，“怪不得，当时你这么急着回天界，说什么要修复法力，原是怕我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