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以荀野的判断，这个域应该是由院长妈妈对失踪的小文姐和小晖哥无法切割的思念衍生出来的。
可能掺杂了部分他自己的感情。
现在，属于他的那部分情感种出来的果子应该已经被他自己咽下，他也告诉了院长妈妈那两人的下落，按理来说，域也该结束了。
他想早日让院长妈妈从解脱，还打算去景宥余梦与面前炫耀一番。
难道是火候还不够？
“院长妈妈，是这样，小晖哥……他做了一件错事，牵连了小文姐，还把他自己也搭进去了。”
“喂，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小野有些不满，“院长妈妈都这样了，你还说这些！”
“没关系的小野，我就是在等待这个答案。”院长的声音轻柔而又哀伤，“他们果然回不来了啊，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点——”
“院长妈妈，这根本就不怪你。”
橘色的火焰自荀野的口袋燃烧起来，布料被烧毁出来的洞口，一张照片飘落、燃烧，直至变成人的模样。
荀野慌忙拍灭自己衣服上的火：“小文姐，你是想带我和你们一起走吗？”
“啊！抱歉我忘了。”小文身上的火焰因心虚暗淡了几分。
“小文？”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院长剧烈地咳嗽起来，小文想伸手，却想起来现在自己并不是人类，只能缩回手。
小野把枕头垫高，扶着院长坐起来，帮她顺气。
“院长妈妈，很抱歉，最后的时光没能和你在一起。”
火焰无法流泪。
“小晖完全是自作自受，没必要为他伤心。至于我……我妄图伸手去拉陷入泥潭的人，连带着被拖入泥潭，也只能认栽了。”
院长终于缓过气来，她摆摆手，小野停下自己的动作。
“小文，你还好意思说我，明明你自己和我一样。”她温柔地笑笑，“不谈伤心事了，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欢迎回家，小文。”
荀野沉默地看着一切。
他突然想起来一点，外面的院长，可是被能勘破一切虚妄的余梦与认定为院长本人的。
莫非，要同时满足两个院长的遗憾，域才能消失？
外面那个疯疯癫癫的院长，该怎么办才好？
“院长妈妈，小文姐，抱歉打断你们的久别重逢。”荀野插入小文和院长之间，灼热的火焰让他全身发烫。
小文退后几步。
“小野，你和刚才那个女孩子的目的，是一样的对吧？”院长问。
“是。”荀野的声音有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留下来一起生活不好吗？我们大家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荀野在眼前的院长身上看到了外面的院长的影子。
她们是同一个人。
“院长妈妈，我已经长大了，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你……你也应该到自己该去的地方了。”他说。
“是啊，院长妈妈。在这个地方久待，所有人的思维都会扭曲，欲望与恶念会无限放大，不复曾经的模样。”
荀野倒是没想到小文会帮自己说话。
“况且，有我陪你一起走，我们不会孤单的。”
几缕白色的水汽从火焰上冒出来。
“你们都长大了啊。”院长叹息一声，“那我这个老人家也确实到了该退场的时候了。只是，外面的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荀野在床边坐下：“没关系，院长妈妈，告诉我她的来历，我，不，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小野终于不把自己孤立在众人之外了？”院长揶揄道。
荀野：……
“院长妈妈你别打趣我了，还是说正事吧。”
“好好好，说正事。”
院长摆正神色。
“我带着遗憾闭上眼睛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发现自己竟然又醒来了。可那时的孤儿院，空无一人，破烂不堪。”
“这里本不该这样的，我这么想着，结果孤儿院的场景真如我所想的一般变回了曾经的模样。”
“如果死后的世界真能让我为所欲为，我愿意重新建设好我们的家，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
“可是才翻新好孤儿院，我的身体就突然虚弱下去，病痛比死前更甚。”
“我的心底，有个声音告诉我，我这样是不行的，在这里，只有足够疯狂，才能获得改变一切的能力。”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不懂疯狂，只能尝试把自己心底阴暗的想法切割出去。”
“然后，她出现了。承载着我所有不符合世俗规则的想法的她，我向她寄托了我的愿望和爱。”
“她确实比我更有能力，在她的掌控下，孩子们出现在了孤儿院。”
讲到这里，院长看了看小野。
就算只是虚假的造物，在十岁的年龄听到自己是制造出来的，恐怕也承受不住吧。
小野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受到的冲击已经够多了，不在乎这点小事了。”
疯癫而又像怪物的院长、变异的收养人、有异能的三位新老师、未来的自己、病弱的院长妈妈、以火焰姿态归来的小文姐。
小野觉得，自己不是真实存在的，再合理不过了。
院长叹息一声，又继续说道：“看到她所做的一切，我把一切都托付给了她，我也带着自己的病体到了没有人知道的房间，她每天也会定时拿食物和生活用品给我。”
［你的愿望已经被扭曲了。］
她突然想起刚才那个女孩子对她说的话。
“她到底……”
荀野看向小野：“你来说吧。”
小野垂下眼睛：“院长妈妈，她，另一个院长……妈妈……”
他艰难地喊出那两个字，在此之前，他想过很多可能，却唯独没有考虑过院长是院长妈妈的一部分。
“她想出的永不分离的办法，就是把准备和新的父母离开的孩子吃进肚子里，这样，就再也没办法分开了。”
“什么！咳——咳咳——”
院长剧烈地咳起嗽来，红色的液体从她嘴角流出。
“院长妈妈，你别急，我不说了！”小野慌乱地抽了张纸巾给院长擦脸，一边不忘给她顺气。
“她怎么能……如此……玷污……咳……我的愿望……咳……对不起，你们一定很害怕吧……”眼泪从院长的眼眶中滚落出来。
小野手忙脚乱，不知道两只手该做些什么。
荀野开始思考。
既然她们是同一人，那她们的愿望应该是一样的。去和那个院长说小文和小晖死了，她真的会听吗？
“我知道了。”沉默许久的小文开了口，“我去和她相认，然后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展开双臂。
“给她带来久别重逢的喜悦，和能涤净一切罪恶的灵魂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