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鹰沉默下来。
解决的办法?
他虽然名义上是管理层,但手上的工作说穿了,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他能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突然,林鹰想到了什么。
“之前监狱不是尝试过投放高管进入审讯方案吗?”
“甚至霍先生都……”
进入过审讯方案。
林鹰尴尬的笑了笑,“如果现在没办法突破进度,不如考虑一下真人投放,去找找犯人的精神弱点?”
冯才钧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那你觉得这个人选,谁比较合适?”
林鹰一下卡了壳。
总不能让他进去吧?!
瞿焕前脚投入方案后脚就脑死亡的前例还近在眼前。
进去就是送死。
一抬眼,冯才钧眼含催促,无声的盯着他,不断给他施加精神压力。
林鹰的大脑飞速运转,“这件事情牵涉霍先生的利益,因此一定要选对精神监狱了解甚多的人,最大限度降低失败率。”
“冯特助,实不相瞒,我虽然忝居高位,但早就被狱长架空,负责的核心工作只是监控躯壳数据而已,连精神体的数据都看不到……”
林鹰三言两语将自己架到被狱长排挤的位置上,不动声色将责任转嫁回去,“狱长对各项事务都要求尽在掌控……或许,他比较合适?”
冯才钧面露犹豫,“但霍先生为了救您,已经和他交恶……虽然他的人身自由在我们的掌控里,但如果他心怀仇恨,进入精神监狱动什么手脚来报复霍先生……”
林鹰听不懂他的意思。
冯才钧长叹一声,拍了拍林鹰的肩膀,“狱长确实是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
“诚如你所说,我们既要保证进入审讯方案的人是最为了解精神监狱的专业人士,也要保证对方不会因为个人得失,对方案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报复举动。”
“因此……”
林鹰又一次走进被掐断水电,陷入黑暗的狱长办公室里。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直囿于“责任”两字。
“如果重犯辛鹊的躯壳出任何问题,影响审讯,林鹰,你全责!!!”
这是狱长从前神情扭曲对他下的死命令。
而如今,冯才钧笑眯眯揽着他的肩膀,用不能拒绝的气势推着他走向狱长办公室时,声音温和。
“如果不能劝诫狱长以绝对忠诚的态度来对待这次辅助审讯,林鹰,你当仁不让的全责啊。”
林鹰有些头晕腿软。
冯才钧明明知道他和狱长已经是撕破脸你死我活的程度,又来逼他去完成这个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林鹰甚至已经预想到狱长可能会发出的嘲笑、讽刺。
但出乎意料的,在林鹰冷着脸将冯才钧的要求说出来时,枯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并没有什么情绪。
这人像是完全不在乎这个可以向背叛他的下属复仇的机会一样,只是说了声,“好。”
这让林鹰觉得有些怪异。
听到林鹰的质问时,狱长只是嗤笑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嘲讽你,除了能制造没有必要的口角,和给自己招来刑罚,有什么意义吗?”
林鹰的声音依然紧绷,“识时务最好,只要审讯顺利结束,我会给你求情,给你想办法保住你的位置,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好日子。”
狱长只是盯着他看了许久,什么都没说。
都是廉价的空头支票。
审讯只要结束,以狱长身上背的各种黑锅,他早晚都得被灭口。
经营这么久的精神监狱,也只是给霍家做嫁衣而已。
……
“为了审讯的安全起见,管理员和分管AI的权限并不能交给你。”
冯才钧温声冲狱长开口,“但你可以要求其他的辅助措施。”
狱长沉思片刻,“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在审讯方案的意识具象体,选择中心角色应昀。”
“毕竟应昀已经取得辛鹊的信任,我借由他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也能最大限度提升工作效率,用最快的时间让辛鹊袒露她封存的记忆。”
冯才钧将这个要求带给霍家的工程师。
一行人商讨许久,将中心角色对审讯方案的权限阉割的七七八八,才同意了狱长的要求。
很快,狱长就被带到操作室。
接下来的事情,和先前瞿焕被投放进审讯方案的流程别无二致。
……
“咔啦————”
废墟被翻动的声音响起。
辛鹊被挤压在最底层的墙角处,头顶废墟被挖掘的声音越来越大。
黑暗随着那声音不断松动,不断松动……
直到构成黑暗的其中一块砖石被一双手粗暴的掀开,刺眼的阳光顺着那道缝隙洒到辛鹊身上。
被困在废墟里的、胆大包天给霍家带来灾难的犯人,终于重见天日。
霍烽林提前找来的媒体争先恐后报道这位犯人的事迹。
“现在记者所在的位置是爆炸案的发生地点——霍家主宅,搜查人员正在进行地毯式搜索……”
“制造霍家爆炸案的主谋竟然还有生命体征!!!”
救护车划破天际的鸣笛声,和警戒线外搜查人员嘈杂的维持秩序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吵得人头疼不已。
辛鹊被蒙住头,从废墟里转移到担架上,又被稳稳抬到救护车的车厢之中,将车外的嘈杂隔绝在车门外。
“犯人需要马上采取急救措施……”
医护凝重的声音越来越远。
“滴……”
监护仪器规律的电子提示音若隐若现。
辛鹊慢慢睁开眼。
“醒了?”一旁戴着口罩的男护士低头看向犯人那双瞳孔微微涣散的眼睛。
辛鹊动了动干裂的嘴唇。
男护士看向病房门外人来人往的走廊,快步走过去将病房门关的严严实实。
病房里只剩下了辛鹊和男护士两个人。
“你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男护士慢慢拉下口罩。
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辛鹊的瞳孔动了动,许久,她才费力做了一个唇形。
“应……昀……?”
应昀见她还认识自己,松了口气。
“真庆幸你还没忘了我……”应昀缓和下神色,半蹲到辛鹊床前,和她平视,“专心养伤,我会找机会,带你逃走。”
他压低声音,“病房外都是霍家的人,不要打草惊蛇。”
辛鹊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
在应昀小心拿着沾水的棉签去润湿辛鹊干裂的嘴唇时,她的嘴唇又动了。
这次她的嗓子里发出几个硬生生挤压出的、沙哑、难听的字眼。
只有两人能听到。
“狱长……怎么舍得亲自进来审我这个重犯?”
“难道时移势易……霍烽林把你拉下来了?”
“文敬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