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晏洲却没有丝毫叫停的意思,只转身,用手接着廊下的雨水玩,手指沁在冰冷的雨水中,逐渐变得苍白麻木。
身后南华真人,凝目不语。
那观主坐不住了,恳求道:“殿下...您何苦多造杀业!”
说话的功夫,已经又有四五个人被拖出去杀了。
晏洲不理会众人乱糟糟的恳求,看向南华真人,“照这个速度,你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殿下...殿下,太子殿下,不要杀我!”
“我知道,我知道怎么能把异世之人唤来...”
“闭嘴!”南华真人厉声呵斥,却来不及阻止。
“三千童男童女祭天,可强行连接异世!”
晏洲抬手制止了侍卫的动作,蹲下身子看向瘫软在地的小道士。
轻声道:“我记得你,你就是当初跟在南华真人旁边的小道童吧,当时我来求那铜镜时,是你将铜镜拿来给我的,对吗?”
“对对,是我。”
晏洲转头看向南华真人,见他满脸复杂,微微挑眉,笑道:“看来是真的了。”
“小道童,将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会赏你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说罢,站起身子,负手而立,缓步向山门外走去。
而那小道童已经被蒙上眼睛,由侍卫扛在肩头跟上。
眨眼间,道观之中的侍卫全都撤出,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唯有山门之外传来的血腥之气,让人仍旧心有余悸。
观主见南华真人眉宇之间的怒意,有些踌躇着上前,“师兄,别怪那道童,总不能让我三真道观所有弟子都陪葬吧,实在是,实在是那太子殿下他...”
观主说不下去了,太子殿下肆意杀人不对,但他们修道之人,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而出这种用孩子祭天的主意,恐怕也算不得光明磊落...
南华真人看向自己这个优柔寡断的师弟观主,眸中闪过失望,方才分明是他给的那小道童暗示,还真以为自己没看见吗?
“师弟啊,你太小看那位太子殿下了...如果我没料错的话,方才被拉出去砍头的人恐怕一个都没死。”
“什么?!”观主声调不自觉拔高,“快,出去看看。”
“不,还是我自己去。”
半晌后,观主失魂落魄的走了进来,身后被人扶着的,可不正是方才被“杀”的那十几个道士吗?
他出去时,这群人被堵住了嘴,困在了山门一侧的树上,而门口的鲜血...恐怕也是某种动物的血。
“师兄,我...”
观主顿了顿,“那太子殿下既然都不忍心杀道士,那童男童女祭天一事,定然也是不会做的吧...”
南华真人轻声叹气,“若是不确定是否能做到,不见得会杀人,但若是自己所求已经确定了就在一念之间,就不一定抵得住这份诱惑了。”
“那...师兄,这可如何是好。”
南华真人轻捋胡须,看向门口众人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太子殿下他,并不想杀人,他在逼我,逼我拿出更好的解决方法。”
“师弟,即日起我要继续闭关,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师兄。”
返回京城的马车之上,暖炉烘着,太子殿下已经重新换了一身华服,但仍旧浑身泛着冷意。
可他却毫不在意,斜倚在方枕上出神。
直到车帘被掀起,有人捏住了他的手腕,才回神看去,淡声道:“你跟来做什么?”
小八气笑了,“我来看看你什么时候把自己折腾死。”
晏洲收回手,“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暂时还死不了,而且我说过,我会亲手杀了你。”
“那你不好好养病,来这里折腾什么?难道你还指望这群道士能让陆行止死而复生不成?”
晏洲冷笑,“有什么不可以的?”
“殿下,那道士已经将祭天之法完整写下,请您过目。”吉心在马车之外道。
小八一惊,什么祭天之法?
他掀开车帘,率先从吉心手中将纸条拿走,草草看完,震惊抬头。
“晏洲你疯了!别被这群道士骗了!”
晏洲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平静中带着狠厉与执着,“若是可以呢,换你,你会如何做?”
小八闻言一愣,没有说话。
他想,陆行止知道,他的阿洲是这个模样吗?
汀兰苑内,原本母妃居住的正殿被晏洲设做了灵堂。
秋雨不断,寒气一日重过一日。
在今晚,竟然有落雪飘落,细碎的,又一点点变大,化作鹅毛,不过一两个时辰便将天地覆盖一新。
浓浓夜色之下,也可见宫城变了个模样。
“母妃,下雪了…”
晏洲盘腿坐在蒲团之上,目光缓缓从供奉的牌位移向窗户,又透过半开的窗看向窗外。
“母妃…您知道吗?曾经,阿洲最讨厌这种天气的。”
“不光是饥饿和寒冷,还有天地之下,唯有阿洲一人的孤单,沉重的让阿洲喘不过气…”
“您让我努力活着,所以我活着,但我看不到希望,毫无活下去的意义…甚至,那时我是有些恨您的,因为在当时,死了真的比活着轻松。”
“就像…现在一般…不,现在更甚。”
“尝过甜的人,是再不肯品尝一丝苦的。”
“我宁愿死在北境的战场,母妃,您懂我吗?”
所以,母妃,若我有悖于您的嘱托...
先生,若我有悖于您的教导...
请不要怪我。
“嘎吱~”身后大殿的木门被推开,如同十几年前一般未曾修缮的声音,却让晏洲神色微寒。
“孤说过,任何人不得进入汀兰苑,当孤是死的吗?”
“洲儿,连朕也不能进来吗?”
晏洲闻言身子一僵,余光瞥见晏鸿羽拿了蒲团坐在他身边,眸中寒意更甚。
“父皇来汀兰苑所为何事?”
晏鸿羽不理会晏洲冷淡的语调,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朕听闻州儿得了祭天之法,已经开始下旨寻找符合条件的童男童女?”
“父皇前来是想要劝阻我吗?”
睫毛投下的阴影遮挡住了晏洲眸中的情绪,只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父皇。
“不,朕怎会阻你?你为了陆小子嘛,朕怎会不懂?”
“哦?那父皇是想?”晏洲淡声,一字一顿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