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嘉竹闭口不言,嘴紧得像河蚌。
任凭倪阳州在一旁喋喋不休地问了几十次。
连个假话都不说了。
倪阳州气得像个河豚。
两只海洋生物谁也拧不过谁,最终夜晚不欢而散。
一个躺床上,一个坐椅子上,各睡各的。
倪阳州背着床边,越想越气,头压在枕头上:
“你不是好大哥,有事情不告诉我。”
椅子上传来男人的声音: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坦诚相待。”
“那是你总表现出一副坦诚相待的样子!”倪阳州俩胳膊互相揣着,想到之前对方的舍身相救,难免心烦。
一声浅浅的叹息过后:
“州州,你不也有事瞒着大哥吗?”
倪阳州被戳个正着,不甘心就这么偃旗息鼓,但嗓子眼那句“那能一样吗?”却始终说不出来。
没什么不一样,你瞒我,我也瞒你。
倪阳州咬牙切齿地闭上眼,过一会又从空间掏出来一张被褥往后一甩。
被床单兜住脑袋的人无奈地笑了一声,把东西铺好,在地上躺了下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结束,床上又扔下来一个枕头,语气很凶狠:“别落枕,回头再开不了车!”
男人接住软乎乎的枕头,面向着床躺好,待到对方的呼吸声平稳下来,夜色静谧,才慢慢回答道:
“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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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倪阳州难得睡了一天好觉,刚睁眼,嗅觉比视觉先一步接收到了外界信号。
血腥味,很浓,还是新鲜的。
房内空无一人,小桌子上放了一盘只有肉和速食面包的三明治。
应该是他没有给尹嘉竹原材料,所以对方只好先找屋里的库存应付一下。
不知道外边的情况,但大哥没什么动静,料想问题不大。倪阳州把三明治吃完才走出房间。
原以为是尹嘉竹动手了,两人计划等白信瑞收到支援后就直接出发,把这个烂摊子留给“桃太郎”,倪阳州想或许是大哥要先动手杀鸡儆猴,给这帮混混来点苦头吃。
等出了门才发现,动手的不是尹嘉竹,是看着善良淳朴的白信瑞。
后院里的女人们看着曾经难以抵挡的恶魔,在匕首下被割断气管,血流如注,这样的死法前没有人能保持尊严,眼泪、鼻涕、失禁,临死了,和普通的虫子一样。
白信瑞一脸严肃,行刑的过程中不发一言,像农民在割草。
围着的女人们看着一个个人倒地,没人欢呼,没人鼓掌,都只是哭,从没有声音,到声嘶力竭。
到了寸头首领,庄玲发了疯似地扑了上去,抢着匕首猛扎了几十刀,孩子在旁边看着,不知道什么情况地被吓哭起来。
从她起,每个人都拿起了身边的武器,轮着到前面去动手。
白信瑞并不阻止,甚至还帮忙摁着犯人的挣扎。
倪阳州站在院子口,微风从容,植物丰茂,阳光温暖,血液喷涌。
他觉得有些荒诞。
受害者像加害者,加害者像受害者。
“大哥。”
倪阳州没有打扰行刑的人们,满地糟污,他也上不到前去,只叫了一声站在最边上的男人。
“这样,就不算滥杀无辜了?”
尹嘉竹转过头,走到青年身边:“白队长做笔录做了一个晚上。”
“审完了,直接就地处刑呗?大哥你信这个刚认识一天的人公正,却不愿意信你异父异母的亲弟弟公正?就不怕这个队长是假冒的?”
尹嘉竹回答:“不是假的。”
倪阳州习惯了真话假话试探的话一起说,此时突然抓住一个重点:
“你怎么知道。”
“以前在军队里见过他。”
倪阳州看着男人的侧脸:“那你还骗我你不是当兵的。”
尹嘉竹看着青年:“没骗你,做生意的而已。州州,哥哥和你说过了。”
倪阳州“嘁”了一声,不再言语。
正好白信瑞解决完最后一个,地上码得整整齐齐都是尸体,如同排列好的沙丁鱼罐头,就是尸体都已变形,说是烂泥都不为过。
一共十八具,最后一个是黄毛,看不出形状的脑袋,嘴上还缠着那片银色的胶带。
倪阳州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的确被磨炼地大有提升,每个世界都是一块粗糙的磨砂纸。
白信瑞逆着光,显得一张脸漆黑无比,庄重地开口道:
“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让无辜的人消解心中的痛苦,国家不会包庇丧心病狂的杀人犯,现在的时局,拿起武器自保,保护你身边的同伴,我们是反抗者!建设者!创造者!不是任人践踏的鱼肉!”
每一句都铿锵有力:“没有救世主!没有神仙和皇帝!你有的是勇气!坚毅!和同伴!”
声音在后院中久久回荡。
倪阳州看着女人们高举起了手中的菜刀、木棍和匕首,影子落到地上,像坚实的树根。
军队的消息来得很快,上午的行刑仪式刚刚完成,尹嘉竹和倪阳州帮着白信瑞在人们公证下统计小屋的食物存储,刚到一半,许久没有动静的手台便响了。
只有距离够近,手台才能收到信号,白信瑞三两步抱着手台出去找信号好的地方,等过了一会,回来之后又把尹嘉竹叫了出去。
倪阳州和庄玲一起搬运着八宝饭罐头,狐疑地往窗外望去。
庄玲穿着一件不知哪找来的格子衬衫,袖口挽到胳膊肘上,道:“要去就去吧。”
“哎,好!”
倪阳州就等这句话,侧脸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蹭蹭几步跑了出去。
院子里没人,倪阳州又紧跑两步,在村口看到两人正在往回走。
越走越近,尹嘉竹先说话:“不跟个人,多危险。”
上来就训人,倪阳州不服,开口道:“你俩都不拿着武器,多危险!”
白信瑞眉头一直没有散开,好像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闻言应和道:“倪同志,特殊时期,的确最好结伴而行,这样更安全。”
倪阳州嘴角向下,“嗯”了一句,又看着对方的表情,问道:
“怎么了,支援没什么问题吧?”
白信瑞点头:“支援小组最快明天下午便能到这里。就是……”
白队长看了一眼尹嘉竹,对方没有看他,一双眼睛仍然压在青年出了汗的额角上。
“就是倪同志,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倪阳州站在原地没动:“什么事?”
白信瑞请求道:“我想请二位去一趟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