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宋启铭毅然决然地挣脱了媒婆的阻拦,手指轻轻一挑,那沉甸甸的轿帘便缓缓拉起。
随着帘幕的完全掀开,一股馥郁芬芳瞬间弥漫开来,浓郁而不失清雅,恍若春日里不经意间踏入了一片无垠的花海,花香袭人,令人心旷神怡却又略带一丝沉醉之感。
宋启铭的目光落在了那端坐于轿中,头戴鸳鸯戏水红盖头的新娘身上。
她身姿微倾,而那周遭弥漫的香气,愈发显得浓郁,几乎要凝固成实质,让人在享受其美妙的同时,也不免生出几分呼吸不畅的微妙感受。
他轻声细语,如同怕惊扰了这份静谧:“海棠……海棠。”
正当此刻,媒婆的惊呼声划破了这份宁静,她的手指颤抖地指向新娘,眼中满是惊愕:“虫子!新娘子身上……”
这一声惊呼,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也让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惊,纷纷投去探寻的目光。
陆洛童闻听此言,身形倏忽一动,如同被无形之风牵引,疾步掠至媒婆那略显臃肿的身躯之后,恰好捕捉到一幕令人心悸的画面。
宋启铭正缓缓伸出手去,指尖轻颤,仿佛是揭开尘封秘密的钥匙,轻轻挑起了新娘的红盖头。
盖头之下,是一张清秀的脸庞,绘制着艳丽的妆容。那妆容虽精致非凡,却难掩其下的一抹诡异——新娘的面容,竟似失去了生命的色彩,苍白而僵硬,宛如画中走出的幽魂。更令人惊骇的是,自她鼻尖开始,两只细小的红色虫子悄然探出了头,它们轻轻地蠕动着。
新娘的脸庞上,已悄然布满了更多这样的红色小虫,它们或爬或蜷,将这张美丽的脸庞,染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恐怖。
宋启铭目睹此景,心中猛地一颤,惊愕之色溢于言表,慌忙间如同触电般撤回了手,那轻盈的盖头瞬间滑落,再次遮蔽了新娘的容颜。他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数步,神色中满是难以言喻的恐惧与惊惶。
恰在此时,陆洛童身形一动,宛若清风掠过,他稳健地跨步向前,右手轻而有力地握住了新娘纤细的手腕,指尖轻触间,是探脉之举。随后,他又缓缓移至新娘颈侧,再次细细诊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起初闪烁着一丝急切与希望,转而渐渐黯淡,最终化为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缓缓转身,身姿挺拔,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宋府父子,面容凝重;自己的爹娘与妹妹,眼中满是忧虑与关切;周遭宾客,亦是眉头紧锁,气氛一时凝重到了极点。
陆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声问道:“洛童,新娘子她……究竟如何了?”这句话,让所有人的心都不由得悬了起来。
陆洛童的轻叹如同微风拂过枯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缓缓摇头,轻吐二字:“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惊愕如涟漪般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宋启铭的心猛地一沉,余光中捕捉到身旁那道身影的骤然摇晃,如同秋日里脆弱的枯枝,不堪一击地倒下。
猛地转身,只见父亲宋怀初已失去了支撑,双眼紧闭,身体无力地倾斜,这一幕如同晴天霹雳,让他瞬间失声惊呼:“爹!爹!”
周围的喧嚣在这一刻仿佛被无形之手按下了暂停键,众人纷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地涌向宋怀初,场面顿时变得既急迫又混乱。
一柱香之后,徐明轩的身影赫然矗立于宋府的门楣之下,面容凝重如铅云压顶,手指轻抚过下巴上的胡须,每一缕思绪都似乎被这沉重的氛围所牵引。陆洛童则静默地立于其侧。
不远处,那顶喜轿孤零零地停驻,轿帘高悬,上官南星一袭素衣难掩其干练之气,立于轿旁,半个身子探入那轿厢之内,手套洁白无瑕,手中紧握的工具,他正一丝不苟地处理着新娘子的遗体。
徐明轩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陆大人,这么说来,是那媒婆引领新娘踢轿之俗时,新娘竟无丝毫反应,这才引起了新郎宋启铭的警觉,进而发现了新娘的异样?”
陆洛童轻轻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确是如此。”
徐明轩的目光转向身后不远处,那里,王媒婆正焦急地踱步,眉宇间满是不安。他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王媒婆,上前回话。”
王媒婆闻声,连忙小碎步上前,福身行礼,姿态谦卑:“徐大人。”
徐明轩眼神深邃,缓缓问道:“新娘子于上花轿之际,可有任何不寻常之处?”
王媒婆细细回忆,语气笃定:“没有任何异常啊。我是亲眼看着新娘子盖上盖头,上了花轿的,都好好的,没有任何异常,谁知道,这花轿到了宋府门口,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徐明轩闻言,眉宇间不自觉地凝起一抹沉重,缓缓颔首以示应允。
正当此刻,一对衣着华丽、气宇不凡的父子,身着绣金锦袍,身后紧跟着数名家仆,匆匆踏步而来,气势汹汹,却被守在外围的衙役相拦,不得寸进。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年轻的男子穿着锦服,带着家仆,直奔过来,被外围的衙役拦下。
王媒婆眼尖,一眼便认出了那二人,连忙侧身贴近徐明轩,低声禀报道:“徐大人,此二人正是新娘林氏之父,林海富老爷,以及林氏之弟,林百川公子。”
随着徐明轩的手势,衙役们迅速让开一条通道,林海富与林百川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几分急切与忐忑,直奔喜轿而来。
然而,上官南星那身躯犹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喜轿内的世界严丝合缝地遮掩,令周遭的一切窥探皆成徒劳。
林百川心急如焚,他的身影在喜轿周围急切地穿梭,时而左倾,时而右探,却始终无法穿透那层无形的帷幕,一睹轿中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