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蓉闻此言,眸光黯淡,缓缓阖上了眼帘,仿佛将世间一切纷扰都隔绝在了那轻轻一阖之间。
秦福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继续穿透空气,落在每个人的心头:“大夫人说,我是洗脚婢所生,哪怕生下了老爷的孩子,也是个下人,这辈子注定要伺候他的儿子,一生都是下人的命。”
秦蓉的心,随着话语的每一个字逐渐沉入了冰窖,他轻叹一声,那叹息悠长而沉重,仿佛是对命运无情的控诉,又似是对世间不公的悲悯:“造孽啊!造孽啊!”
四周静默,唯余秦福的话语在空气中回响,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大宅深处那股不为人知的暗流涌动,深宅大院之中,人心似海,波谲云诡,远比外界想象得更为复杂与深沉。
片刻的沉寂后,秦蓉的眸光忽地凝重起来,他以一种近乎审视的姿态,望向跪在冰冷地面上的秦福,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孩子,你须得对我坦诚,华儿的死,是否与你有关?”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静谧的空气中,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息以待。
秦福闻言,目光坚定地迎上秦蓉的目光,他的声音虽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决:“二叔公,我秦福虽非圣贤,但亦知是非曲直。华哥之死,实属意外,他失足落入湖中,我拼尽全力亦未能挽回。我怎会,怎敢对一个无辜孩童下此毒手?”
秦蓉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心中的大石悄然落地,他轻轻颔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宽慰,却又紧接着抛出另一个疑问,语气中多了几分复杂:“那么,你为何要选择冒充秦浩的身份?秦浩呢?”
秦蓉的话语如同静谧夜空中突现的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那是众人心中久久盘旋,却迟迟不敢触及的秘密之问。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于秦福与秦夫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沉重的氛围。
秦福夫妇,此刻面容复杂,犹豫与挣扎交织在每一寸肌肤之下,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
秦夫人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她轻轻咬了咬下唇,那抹血色瞬间为她的决定添上了几分悲壮。
终于,她鼓足勇气,声音虽轻,却清晰地穿透了在场的每一寸空间:“二叔公,实不相瞒,秦浩……在我们离开天峰城的途中,我已将他……杀了。”
此言一出,秦蓉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手指颤抖得几乎无法自持,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声音里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悲痛:“你……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四周,一片死寂,随后是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众人面面相觑,眼中皆是震惊与不解交织的复杂情绪。
秦夫人的话语,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
她再次重复,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是的,我把他杀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艰难挤出,承载着无尽的苦涩与无奈。
这一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秦家的秘密,如同被揭开的伤疤,鲜血淋漓。
须臾之间,众人面面相觑,终是缓缓咀嚼起秦夫人话语中的深意。
陆洛童轻轻启齿:“你为什么要杀死真正的秦浩?”
秦夫人身形微颤,双膝跪地,面容之上,哀愁如雾,泪水无声滑落,宛如晨曦中散落一地的露珠,晶莹剔透,却又带着无法言喻的凄楚。
她以一抹细若游丝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回应:“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
此言一出,四周更是弥漫起一层难以言喻的凝重。秦夫人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积攒足够的勇气,将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缓缓揭开。
那一年,她正值豆蔻年华,十六岁的青春如同初绽的花朵,含苞待放于闺阁之中。岳家虽非显赫门楣,其父不过一介清贫秀才,家境虽不宽裕,却也自有一番书香门第的清雅。
母亲信奉观音菩萨,她常常会陪母亲去观音庙里拜佛,谁知在那个菩萨庙里遇见了前去给逝去的发妻上香的秦浩。
秦浩在那里对她一见倾心,打听到她是谁家闺女之后,便上门求娶她为继室,他还有一个七岁大的儿子,取名叫秦华。
秦浩不仅在天峰城商界声名显赫,更因经营官盐而积累了不菲家业,家族庞大,枝繁叶茂。而且,自从秦浩发妻死后,秦浩也一直洁身自好,未曾纳过小妾。
岳家二老满心欢喜地将掌上明珠送入了秦家,纵使嫁过去后,华哥对她母亲身份的抗拒,都未能动摇她那颗坚韧不拔的心。
她还是努力地做好一个妻子,一个母亲,纵使她当时只有十六岁,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就成为了一个七岁孩子的母亲,可她还是努力的做好一切。
直到她怀孕了,秦夫人的声音轻轻滑落,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凄凉:“当我知道我怀孕的消息后,满心欢喜地跑到秦浩面前,告诉他,我们有孩子了。我本以为他也会很开心,可是谁知道,秦浩的眼神冷冽,话语中不带丝毫温度,竟命令我把孩子打掉。”
此言一出,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众人面面相觑,满心不解与愕然。
萧泽更是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不解的光芒,他低声问道:“有孩子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何要将孩子打掉?”
秦夫人的泪珠,宛若断线珍珠,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衣襟,她的声音颤抖而哀伤:“我与他成婚五年,一直都没有自己的孩子,我一直以为自己身体不好的缘故,可没想到从一开始,他就不愿意我生孩子,他剥夺了我做母亲的资格。”
言及此处,秦夫人的情绪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曳不定,几欲熄灭。
秦韶华见状,心如刀绞,连忙上前,将母亲紧紧拥入怀中,泪水交织着心疼,轻声唤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