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府。
严谨打量了一眼大肚翩翩,穿金带银的四海商会掌舵人,心中默默盘算。
虽然他在沿海一带与四海商盟有细盐合作,但还不至于让这位富商亲自登门。
何况是在这个特殊的时候。
化身王富贵的花魊看着眼前这位一直沉默不语的魏国前首辅,心中暗道不愧是老狐狸。
此次被卫羡打压成这般,依旧能这般老神在在,可见心中城府之深。
直到慢悠悠的喝完一杯茶后,严谨方才正眼看向一直站着的花魊。
“王会长富可敌国,今日为何会登门我这小小严府。”
“若老夫还是首辅,倒也还说得过去,如今闲赋在家,恐怕不值得你跑这么一趟。”
花魊没有绕弯子,直接放出一个连严谨都坐立难安的消息。
“贵国陛下恐怕没有几日可活了。”
“严老也知道,商人历来喜欢投机倒把。”
刚准备续上一杯茶的严谨手一抖,茶水洒出了些许。
不过他的话语依旧沉稳,没有丝毫异色。
“王会长可真会说笑,这话在老夫这里说说也就算,若是传了出去,可是会招来杀头之罪的。”
花魊常年游走各国官员之间,加之 跟随顾浔身侧之时,学得一手精妙把控人心之术。
她没有在卫羡将死的话题上过度纠缠,对于严谨这样的老狐狸来说,留白胜过千言万语。
“今日我来,是想与严老谈一谈东南沿海官盐供货渠道。”
“我保证供应的盐绝对比官府制盐的成本更低,品质更好。”
“所得利益,可分严老三成。”
严谨眯起眼睛,心中默默盘算这花魊在打什么算盘。
魏国当下虽是官盐制,可实际上地方盐官手里的官盐,多是暗子从盐商手中收购,私盐官化。
朝廷并非不了解此事,只是收购私盐充为官盐的成本远远低于官府制盐,朝廷便算是默许了此事。
不过还是设有底线,那就是供货盐商的盐场必须在魏国境内,一旦出现问题,朝廷便可直接接手盐场,如此便不会威胁到官盐供应。
当然,此刻严谨在考虑的并非此事,而是好奇王富贵等门真正的意图。
“王会长也太高看老夫了,老夫当下无权无职,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明显还是在套话。
“严老现在无权,可不代表将来无权。”
当然,这是客气话,严谨无权的说辞,鬼都不信。
“王会长进错了庙,烧多少香都是无用的。”
“我看这事你去找陛下身边的红人吴名或是刘琦,说不得还会有几分机会。”
花魊微微一笑,再次抛出鱼饵。
“此二人当下确实如日中天,不过我一个外人看来,他们终究只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若是魏帝一死,新帝还能不能重用他们都是未知数?”
“而你老不同,太子卫冉可是你的门生,师徒之情摆在哪里,他多少会念几分旧情。”
“再说,天下山庄与刘家是世交,刘琦与当下天下山庄庄主陆正平关系莫逆,真有好事能落到我四海商会头上。”
严谨笑道:
“原来王会长并非想要选我,而是不得不选我。”
花魊镇定自若,拍了拍圆滚的油肚。
“严老这般认为也是没错的。”
“想必你也清楚,当下四海商会和天下山庄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若是能将天下山庄挤出魏国,那天下山庄便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天下山庄和四海商盟的商战从去年年末便已经开始,天下皆知。
魏国又是天下山庄大本营所在,只要四海商盟能吃下魏国商业版图,天下山庄便彻底没了翻盘机会。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乱魏’。
昨日大梁城外,她从未见过公子这般暴怒,双眼布满血丝,可见一条条血红脉络。
她清楚的记得当时公子面目狰狞,‘乱魏’二字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卫羡和吴名的做法,已经彻底激怒了公子心中沉睡的野兽。
花魊相信,等到公子出兵伐天下时,第一个遭殃的便是魏国。
“王会长真的只是想对付天下山庄?”
严谨深邃的眸子认真打量着花魊,试图想要从其眼眸之中找出些许破绽。
花魊目光澄澈,面对这只老狐狸,表面没有任何慌乱,内心却是万分紧张。
只要说错一句话,或是流露出心虚神情,必然不会逃过严谨的火眼金睛。
“为官者逐权,为商者逐利,难道严老还担心我能左右魏国朝政?”
严谨哈哈一笑。
“若是四海商盟真的将天下山庄吃掉,王会长可就成了魏国的财神爷了。”
“严大人说笑了,大魏的财神爷是户部尚书,可轮不到我。”
几番试探下来,严谨见花魊说话滴水不漏,当即收敛了轻松神色,一脸严肃道:
“王会长方才所言可信?”
“严老指的是什么?”
“王会长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花魊眯起眸子,缓缓点头。
“卫羡最多还有一年可活,甚至连一年都撑不了。”
严谨瞳孔微缩。
“王会长何处得来的消息。”
花魊微微一笑。
“何处得来的消息你不用问,我既然来找您老,便做不得假。”
“此事关乎您严党的将来,同样关乎四海商盟的将来。”
“你我都是有野心之人,我想应该可以考虑一二。”
作为一个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十年的人精,严谨并没有着急给出答案。
“此事容我考虑一二。”
从进门后便一直未能落座的花魊一拱手道:
“那我就静候严老佳音。”
严谨看着肉滚滚的花魊背影,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倘若王富贵说的是真的,那接下来陛下必然会以各种雷霆手段针对自己,给新锐派扫清障碍。
“看来留给老夫的时间不多了。”
他明白,陛下死之前,必然会千方百计除掉自己这个心头大患。
且不论王富贵目的为何,这条消息对于他来说,都是救命的消息。
“陛下,你不仁,那就不能怪我不义了。”
“你为了卫家江山除掉我没错,我为了活命而不得不自保,也没错。”
“说到底,你我皆是同类人,谁也怨不得谁。”
“阿善。”
门外,听到老爷呼唤自己的严善急忙进来。
“老爷,何事?”
“你让人查查陛下最近有没有宣御医,或者宫中御医有没有少人或是出现什么意外的。”
“其次在查一查宫外可有什么可疑人物进入。”
“记住,不要露出什么马脚。”
“是,老爷。”
直到马车的帘子合上之后,花魊方才敢重重呼出压抑胸中的大气。
此刻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方才面对之人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曾经的魏国首辅。
“公子,你交待之事,我已经完成,接下来便是你与严谨的博弈了。”
其实她很好奇公子投下的这颗石子真的能在魏国朝堂之上掀起惊天波澜吗?